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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危機過後 縣域經濟崛起拉動中國“內需”

發佈時間:2012年08月23日 05:44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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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黃花機場。(資料圖片)

  經過連續6個季度的調整之後,“軟著陸”態勢基本確立的中國經濟開始尋找新的增長動力。短短一個月內,湖南、貴州等省連續出臺了投資規劃的“大手筆”。有人戲稱,經過2009年中央出臺的4萬億經濟刺激計劃後,如今地方省份即將上演“4萬億2.0版”。

  後金融危機時代的世界經濟依然疲軟,中國經濟指望不上“外需”,而國內消費短時間內不可能有突破性增長。這時候,常常被指責效率低下的“鐵公雞”項目仍然成為“香餑餑”,對地方經濟而言,投資拉動這個“老辦法”,仍是解決發展瓶頸的法寶。

  圍繞投資拉動利與弊的“口水戰”格外熱鬧。反對者認為,中國經濟比下滑更危險的,是地方政府在“穩增長”的煙霧彈下,再次拿出龐大的投資計劃,“將政績留給自己,將債務留給銀行和後任”,甚至可能變成“定時炸彈”。

  而另外一些研究者堅信,中國基礎建設的空間巨大,未來10年甚至20年,投資拉動都還是中國經濟的支柱,關鍵問題是“如何提高投資效益”。

  經濟學家李才元稱,後金融危機時代的中國經濟可能正在經歷“中央向地方轉移”、“政府向民間轉移”兩個重要的轉型,中國經濟的“內需戰略”正處於關鍵時刻,“從前是長胖了,長高了,現在要長肌肉,長結實”,因此,首要問題是克服“內虛症”。

  地方版“4萬億”的非理性?

  7月以來,各地在中央“穩增長”的宏觀經濟定調後表現出“百舸爭流”的架勢。

  據報道,7月20日寧波市出臺《關於推進工業經濟穩增長調結構促轉型的若干意見》,政策內容包括減稅、降低中小企業成本、鼓勵重大工業項目建設、強化區域業績考核等措施。

  7月23日,南京市出臺《關於進一步擴大內需,拉動消費的若干意見》,出臺一系列擴大內需、拉動消費的政策,涵蓋投資拉動、房地産消費、汽車消費、旅遊休閒消費、文化體育娛樂消費、教育消費、健康消費、會展消費、節假日和新型方式消費以及綠色消費等10個方面。

  長沙市的規劃格外“驚人”。他們在7月末公佈了195個項目,向全球金融機構發出投融資邀請。其中包括“四十”個重大項目和155個一般項目,總投資額高達8292億元,其中“四十”個重大項目總投資為3748億元,包括“十大片區建設項目”、“十大基礎設施”項目、“十大中心鎮(小城市)”項目和“十大産業項目”。

  貴州省也不甘落後,《貴州省生態文化旅遊發展規劃》中提出,計劃投資兩萬億至3萬億元,涉及10個國家級重大項目、50個省級重大項目、200個省級重點項目。

  經濟學家馬光遠認為,在“穩增長”的大背景下,各地的投資衝動並非個案,而是很多地方“集體行動的邏輯”。其實,早在中央提出將“穩增長”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之前,一些地方已經希望中央再次出臺“4萬億2.0”的刺激計劃,通過新一輪的投資拉動經濟增長。

  馬光遠對投資拉動經濟的批評態度很有代表性。他表示,過去幾年,很多地方上馬的項目“基本還債無望,很可能引發不容樂觀的銀行壞賬”。今年如果再次聽任地方隨意“塗鴉”,大膽投資,在地方政府自身財力有限的情況下,只能借助於銀行信貸。這樣,“債務黑洞越積越大,這對於銀行而言,無疑是一個災難性的選擇”。

  他甚至用“天使抑或魔鬼”的比喻,來提醒人們要警惕地方新一輪投資泡沫。

  北京科技大學教授趙曉則認為,與上一輪中央主導的“四萬億”投資計劃具有統籌安排、系統協調等優勢相比,此次地方版“4萬億”投資計劃很容易出現重復建設、産能過剩、加重金融風險等隱患。

  他還從中國經濟循環的內在機理分析“投資拉動”的不可持續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是以出口、工業化和城市化三者的相互配合,形成了一個完整循環鏈條,並且順利帶動了投資增長,消化了産能擴張。近10年來,我國已經遭遇3次大規模的産能過剩。第一次是1998年到2001年,第二次是2003年到2006年,第三次是2009年至今。前兩次産能過剩我們都能成功化解,在於按照從前的經濟運行邏輯,追加的投資能消化掉前面的過剩産能,而從2009年開始的産能過剩拖到今天,不但解決不了,而且麻煩越來越大。

  這中間,根本原因是當前中國經濟面臨的周邊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導致既有的經濟循環鏈條運轉失靈:首先,世界經濟整體下滑,中國出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以出口為主的製造業面臨生存困境;其次,人力成本、土地成本、資源成本快速上升,中國的比較優勢逐漸壓縮,企業利潤大幅下滑。在上述因素聯合擠壓下,企業自主投資動力嚴重不足,産業升級和工業化進程速度明顯減弱。也就是説,“出口、工業化和城市化”這三者之間的鏈條銜接出現了問題。

  趙曉表示,由於政府投資往往缺乏效率,再加上大部分項目是基礎建設等民生項目,項目的經濟回報短期內難以還本付息,這就註定政府投資的不可持續性。“追求總量而不追求質量,投資過快、投資效益低下一直是我們沒能解決的難題”,若此時推出地方版“4萬億”,只會惡化這一趨勢。

  中國農業銀行高級經濟師何志成的批評更直白。他認為,地方政府之所以都喜歡上大項目,因為他們需要政績,需要花錢,更因為來自中央政府和商業銀行的錢多數是不由那一屆政府歸還的,甚至還可能永遠不還。而以現有稅制為例,如果地方政府對企業不是以産量或者銷量定稅額的話,投資衝動自然就少多了,因為GDP一旦不等於稅收,投資再多也未必等於錢袋子,地方政府自然沒有了積極性。可是,目前的實情決定了中國經濟還是“投資經濟”,一旦中央政府提出要把“穩增長”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對很多地方政府來説,“就是風向標,就是榮辱榜”。

  “鐵公雞”被妖魔化了嗎

  一談投資拉動,人們就會想到以基礎設施為主的“鐵公雞”項目(鐵路、公路、機場等公共基礎設施工程)。在本輪長沙市的投資“大手筆”中,引人注意的要算花714億元重點建設的黃花機場和軌道交通等基建項目。

  相應的,國家發改委近期表示,將按照《“十二五”綜合交通運輸體系規劃》對國內原有機場佈局規劃進行調整完善,規劃佈局新增運輸機場82個,預計到“十二五”末建成通航的運輸機場將達到230個左右,全國80%以上人口在直線距離100公里內能夠享受到航空服務。

  不過,外界對中國擴建機場的熱情表示擔憂。美國《福布斯》雜誌報道稱,2011年中國有大約130個客運機場,虧損額達20億元,而未來經濟態勢處於下降通道中,中國的人均收入也比較低,急於擴建機場並不合理,最終結果很可能是為了刺激經濟而“浪費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錢”。

  中國民航總局局長李家祥反駁了這種批評。他在最近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我國現在的機場建設,不是超前了,恰恰是大大滯後了。他舉例稱,美國有各類機場1.9萬個,而中國現在真正運行的航空機場才182個,加上通用航空機場還不到300個。而像巴西、南非這些國家,他們的客貨運輸運營的機場有700多個。

  李家祥還舉例稱,去年日本發生地震以後,中國民航要派飛機赴日接中國公民撤離,這才發現,日本能夠起降飛機的機場,除了一些大城市之外,縣、市,都有機場。

  他説:“民航是基礎性産業、戰略性産業,事關基礎、事關長遠、事關全面的事,那就要率先,率先就要有一定的超前性。”

  事實上,在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對“鐵公雞”項目的爭論一直沒停止。經濟分析人士張捷認為,“鐵公雞”建設有所超前,但這些基礎建設的效益會在中國進入老齡化後發揮重大作用。

  比如,公路建設收費許可一般是20年到25年,最長也不超過30年,但這些道路的使用壽命要遠遠超過這些年份,20年後,現在我們大力建設的收費公路將逐步進入“基本免費時代”,中國經濟壓力會在這些基礎建設的效用下減緩。他認為,這是中國經濟相對其他新興經濟體的“先發優勢”,因為當年的“浪費”,長期來看就是節省。

  從數據上看,中國基礎設施建設的空間其實仍然巨大。

  中國機場數量僅居於世界第15位,相對第1位的人口、第3位的總面積來説,差得還很遠。按國土面積平均的公路網密度看,中國每萬平方公里只有74.89公里,而德國為1009.2公里、英國為699.1公里、法國為538.3公里、日本為533.62公里、印度為191.73公里,中國排名大概在60位之後。

  按人口計算,中國鐵路網密度為每萬人0.56公里,而加拿大為16.18公里、俄羅斯為5.9公里、美國5.55公里、法國5公里、德國4.4公里、英國2.85公里、日本1.59公里、印度0.63公里。有分析人士戲稱,中國這個經濟總量第二、製造業第一的大國,其實鐵路密度指標僅為加拿大的3.5%、美國的10%,人均才5.6厘米,不及半根鉛筆長,世界排名在百位之後。

  從絕對數量看,儘管2011年年底中國鐵路里程數突破9.9萬公里,可這只相當於美國1870年代的規模。美國鐵路系統擴張在20世紀下半葉回歸理性,而在2009年總里程數也達到22.6萬公里,為中國的兩倍有餘。正因為鐵路建設總量與經濟發展增速並不匹配,中國鐵路才成為世界上最繁忙和最擁擠的鐵路系統,鐵路網絡佔世界鐵路總網絡的6%左右,但運量佔全球的24%。

  反映一國工業化進程最基礎的指標是鋼鐵。目前,即便中國以每年6億噸的鋼産量雄踞世界第一,但從鋼鐵蓄積量(即該國工業化以來的鋼鐵積累總量)看,中國2008年年底達45億噸,日本當時為47億噸,而美國在1988年鋼鐵積累量就已達60億噸,這還不包括美國大量進口産品所帶來的鋼材消費量。這意味著,美國比中國早數十年完成了重工業化,即便再幹10~20年,中國也不一定達到美國的水平。

  從人均指標看,中國人均鋼鐵蓄積量大約不到3噸,而歐美發達國家的平均數是8~10噸,日韓等以製造業為主的工業國可達到15~20噸。

  經濟學家楊帆説,中國與發達國家的生活水平差距主要還是體現在重工産品,包括基礎設施、交通工具和住宅上,因此,中國經濟還應“以鋼為綱”。

  商務部研究員梅新育認為,儘管新中國前期已經大體建立了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但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至少在中西部省份,一些工業企業使用的仍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歐洲、日本生産的設備,甚至是上世紀洋務運動時引進的設備,起點較低的鄉鎮企業設備陳舊問題尤為突出。

  近年來,基礎設施領域有部分地區確實出現了居民稀少的“鬼城”、長期人流稀疏的機場,但中國基礎設施需求增長極快,某些需求增長堪稱“爆髮式”,大部分新增基礎設施不存在長期閒置問題,更常見的是,在比預期短得多的時間裏就達到了滿載。

  這其實意味著,個別投資項目的失誤或“超前”,並不能改變中國基建投資長期總體不足的大局。

  縣域經濟崛起拉動中國“內需”

  中國經濟的發展階段決定了投資比例較高,這似乎正在形成共識。

  著名經濟學家林毅夫最近表示,在全球經濟低迷的時刻一定程度上需要“凱恩斯主義”。他認為,要走出全球經濟困境,就應增加投資,尤其是那些能消除瓶頸、增加生産率的投資。他在公開場合讚揚去年11月G20峰會達成的首爾發展共識,因為其中重要的一點即為基礎設施建設。

  在該次峰會之後,新加坡與世界銀行共同召開東亞基礎設施融資高層會議。在會上,新加坡準備用主權基金承諾5000億美元的東亞基礎設施發展資金,支持東亞基礎設施發展。

  林毅夫將類似舉措與二戰後美國在歐洲實行的“馬歇爾計劃”相提並論,稱如能設立更多這樣的基金,將可望為全球經濟復蘇奠定更牢固的基礎。他堅信中國經濟在未來長時間內仍會以投資為主,並且可以保持GDP增速8%20年。

  事實上,如果仔細查看各地方的“4萬億”計劃,其側重點並不相同。在中西部地區,“鐵公雞”類的基礎項目偏多,這是因為這方面本來在偏遠地區就“欠賬多”。而東部省份,把投資方向主要選在市政、公共設施等有關民生的項目上,東部省份多年來集中精力建工廠搞外向型經濟,回歸公共建設也相當於是“補課”。

  梅新育認為,在國內成本上升、傳統勞動密集型製造業出口訂單流失等壓力下,中國迎來新的、範圍更廣泛的全面産業轉移與升級時期。在微觀層次,向中西部佈局生産已經在企業界蔚然成風;在宏觀層次,中西部地區在全國經濟中所佔份額逐步提高。

  比如,從固定資産投資來看,2007~2010年間,東部地區佔比從48.1%下降到42.7%;中部地區佔比從20.6%提高到23.2%;西部地區佔比從2004年的19.8%提高到2007年的21.0%,進一步提高到2010年的22.8%;東北從2004年的8.1%提高到2007年的10.3%,進一步提高到2010年的11.3%。

  從工業生産總值來看,2007年~2010年間,東部地區佔比從57.8%下降到52.9%;中部地區佔比從18.2%提高到20.3%;西部地區佔比從2004年的13.5%提高到17.8%;東北從2004年的9.6%下降到2007年的8.7%,2010年回升至9.0%。

  他的結論是,我國投資産生的新供給和新産能具備較強的需求,國內市場的消化能力遠遠超出一般的估計。同時,近年來,隨著産業轉移的推進,中、西、東北部地區發展迅猛,進一步化解了固定資産投資賬面數據過高的問題,因此,“當前中國投資率未必過高”。

  經濟學家李才元認為,在外需不振的大前提下,中國經濟正轉向“內生性循環”,完成這個重大戰略轉型,必須統籌協調投資和消費這兩駕馬車。如果説上一輪經濟增長,主要由中央政府&&推動,那麼未來一段時間,實現“軟著陸”之後的中國經濟,已經開始“讓地方經濟唱主角”。

  在他看來,這種驅動模式的改變,恰恰意味著中國的增長正在“深入到肌肉和骨頭裏去”。因為,中國基層經濟的狀況,相比于已經與世界接軌的大城市而言還相當落後,不要説鄉鎮,就算縣城的基礎建設和城市化進程,都大大落後於我國工業化水平,如果能夠調動地方和基層的發展後勁,實現“縣域中小城市的大面積綠色崛起”,中國經濟一定能扭轉長期外向型經濟造成的“內虛症”,真正的擴大“內需”,實現可持續發展。

  “中國必須改變以前的‘農村為城市生産,城市為國外生産'的扭曲循環,城市資源、資金和生産能力,要‘下鄉'到縣,而鄉村的勞動力、消費能力,要‘上行'整合到縣,縣域經濟會成為下一輪中國經濟發展的核心節點。”他説:“這樣中國經濟肌體才能生生不息。”

  以地方為主角的經濟發展如何避免債務擴大難題?李才元認為,這必須調動包括國企、民企在內的大多數閒置的“民間存量資金”,以銀行信貸和增加地方政府債務為代價的發展不可持續,長期看會出問題,而事實上地方政府手中都握有大量資産,可以用這些資産來置換企業的投資,吸引央企、民企等各路社會資本,加入到地方基礎建設和各類投資項目中。

  國家發改委公佈的最新數據表明,近兩年來,民間固定資産投資規模大幅增加,今年上半年佔城鎮固定資産投資的比重增至62.1%,遠高於2010年5月鼓勵民間投資的“新36條”出臺時的51.2%。

  國家發改委投資司有關負責人稱,民間投資在石油和天然氣開採、公共設施、教育、衛生等行業和公共事業領域投資中的比重一直較低,隨著民間投資“新36條”和相關實施細則出臺實施,近期這些行業的民間投資增速明顯高於同期行業均值,民間投資已成為支撐投資增長的重要“穩定器”。

  能夠證明民間存量資金實力的案例,還有剛剛開工的蒙西華中鐵路項目。這條從內蒙古到江西全長1837公里的鐵路,總投資超過1500億元,由中國鐵投、中煤能源、伊泰煤炭、中國神華等16家企業投資興建,被認為是鐵道部建設權和經營權下放的典型案例。分析人士稱,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種投資方式緩解了鐵路部門這些年“大擴張”帶來的債務壓力。

  對於基礎設施投資,張捷稱,應該在中國有人口紅利和大量富餘勞動力的時候進行,等中國發展到老齡化社會、勞動力不足的時候,還可能進行這樣大規模的“鐵公雞”建設嗎?他提醒,別忘了這些“鐵公雞”恰恰是社會發達的基礎。

  而對於那種地方投資會“亂花錢”、“效益低”的擔憂,李才元認為要進行實事求是的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地方經濟和民間存量資金,將是下一輪經濟高潮的‘雙主角'”,他説,這個大方向是對的,在注重投資效益的同時,中國經濟已經到了“向下延伸”的時刻,“大城市病”正在透支中國經濟肌體的體力,而在以縣區為主的小城鎮的廣闊天地中,可以大有作為。

熱詞:

  • 大手筆
  • 重工業化
  • 集體行動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