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中

　　人物檔案

　　北京環境交易所董事長，北京市環保局原新聞發言人。

　　對話背景

　　採訪杜少中時，他遞上兩張名片，一張名片上印著“北京環境交易所董事長”，這是他剛剛任職不久的新工作；另一張名片很素雅，聯絡方式之類都寫在背面，正面只寫著“北京環保人杜少中”幾個字，名片的左下角還有兩行小字“新浪微博：巴松狼王”。

　　杜少中曾任北京市環保局新聞發言人8年，自詡“麥霸”，是國內最早開通實名微博的新聞發言人之一。他在微博上發佈信息、表達看法，積極與網民互動，粉絲超過百萬名。他的新著《微薄之力在微博》被稱為“官員微博教科書”。

　　日前，杜少中接受了中國青年報記者的專訪。

　　網就擺在這兒了，誰能繞過去呢

　　中國青年報：現在，各級政府部門和官員紛紛開通微博，微博成為政務公開的一種渠道。不過，有人認為，其中一些是湊份子趕時髦，你對此怎樣看？

　　杜少中：政務微博一齣生就“鴨梨山大”，它拓寬了政務的渠道，也為微博帶來了新的生機。政務微博不是開著玩兒的，得説，説得靠譜；得練，練得認真；得適應，語態、心態都得變；得用好，畢竟微博是常設的發佈廳、雙向的發佈會，一個“自媒體”，一個很好的交流溝通工具。當然，也有人説，想做事不一定非要開微博，這話沒錯。我還想説句一些人不愛聽的話，怕多事也不要開微博。如果你什麼也不想幹，那不光不用開微博，把你機關門口的那塊牌子摘了，你就什麼也不用幹了。問題是，網就擺在這兒了，誰能繞過去呢？

　　中國青年報：在個別政府部門的官方微博上，曾出現過一些“雷人”之語，比如“迎來首批純種外國人”，“姑娘穿成這樣不被騷擾才怪，請自重”等，引來網友的爭議或批評。你認為，發佈政務微博時，應該使用什麼樣的語言？

　　杜少中：在微博上，語態、心態都要變，要把它當成拓寬視野的工作渠道，以便充分發揮微博的作用。一些官方微博喜歡“賣萌”，動不動就用“親”等字眼，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拉近與網民的關係。但我認為，任何時尚的東西都難以長久，經典一定要能禁得住時間的考驗。基於這種考慮，我覺得真實坦誠比“賣萌”更重要，比如“親”這樣的字眼我只用過一次。

　　中國青年報：作為新聞發言人，你以前是和記者溝通，有了微博之後，開始直接和普通百姓溝通，面對實際問題。你如何讓自己不為其所累？

　　杜少中：開微博不能只是為了裝裝樣子，機構開微博，就得能解決問題；公務員開微博，得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説事兒，別往大了攬。

　　現在粉絲多了，好多人給我提的問題都是遠超出我權限和能力的事兒，這樣的我不用回答，有時也開玩笑地回復：又把我當總理衙門了吧？

　　中國青年報：作為新聞發言人，你覺得開微博的好處是什麼？

　　杜少中：各級政府部門和官員對微博要有一個正確認識，即微博是一個新媒體。廣播、電視、報紙都是單向的，微博是雙向的。過去你在報紙上寫東西，公眾把報紙撕了你也不知道，但微博不同，一項政策發出去之後，在網上馬上就會有回聲。過去接受媒體採訪，説了之後別人寫成啥樣，興奮點在哪兒，自己都控制不了，“標題黨”在網絡上亂改之後，就更不是那個味道了。在微博上，可以有完整的表達，你可以寫你的東西，我也可以寫我的東西，用我的文字糾正你。

　　幻想網絡上一邊倒地説什麼，不真實也不現實

　　中國青年報：對很多事情，網民的看法是各種各樣的。開了微博，就免不了會挨罵。對此，你的心態如何？

　　杜少中：有膽量開微博就要能承受挨罵，如果你或你所在的部門做錯了事，別人罵你是應該的。罵得不對，也算給你提個醒。

　　對於挨罵，我的應對之策是：需要自己出聲的話題，該拍磚的就拍磚，絕不客氣；來討論問題的，不怕麻煩多回復，直到他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完整；那種上來就是一堆髒話的，置之不理。有人牢騷滿腹説個沒完，我便説一句：“老弟你上弦了？歇會兒行不？”

　　中國青年報：現在，在你微博上，粉絲比過去翻了幾番，罵人的話卻似乎少了？

　　杜少中：在2011年11月初的那幾天，我把50多年沒挨過的罵都給挨了。連續的污染天氣，讓PM2.5成為熱詞的時候，我的實名認證微博也成了很多網友的靶心。當時我發了一條關於空氣質量的微博，絕大多數評論都在罵我，很多評論裏只有髒話。近期，我發相同的微博，還是相同的觀點，有1000多人轉發，將近500人評論，這500人中，一半左右是罵的，餘下的，一半是模棱兩可，一半是贊成。能看得出，大家對空氣質量的了解越來越多，對我的表達方式的接受度也越來越高，我覺得還是很令人鼓舞的。

　　網上網下，我都不追求沒批評，追求的是生態平衡。幻想網絡上一邊倒地説什麼，不真實也不現實，也不一定好，生態平衡就好，良性平衡有利於發展。

　　我可以不説，也可以少説，但我從不瞎説

　　中國青年報：對於新聞發言人的職業，你有什麼感悟？

　　杜少中：我做新聞發言人以來，壓力最大的一次是北京奧運會之前，要應對中外媒體關於空氣質量的不停詰問。當時，我們連著開了15次新聞發佈會，接待1400人次記者採訪。既慶倖又無助的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要説什麼，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不該説什麼。一切應答分寸，都靠自己體悟把握。

　　我覺得，做新聞發言人最根本的技巧是熟悉自己所從事的業務，知道要説什麼。我可以不説，也可以少説，但我從不瞎説。不同的人群喜歡聽到不同的話，領導喜歡聽不惹事的話，公眾喜歡聽邪乎的話，媒體喜歡聽有衝突的話。

　　中國青年報：即便卸任了發言人，你在微博上的發言依然有節制有邊界，很少對自己不懂的領域發言。在微博上，你很少寫自己的生活，為什麼？

　　杜少中：在微博上，我覺得自己既不完全是在環保局上班的那個公務員，也不能把真實世界的自己百分之百呈現在網上。今年3月17日，老母親突然去世，18日淩晨1點56分我發了一條微博：“始於昨晚的大雪還在下著，它幫我記下了今生難忘的時刻。”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像普通博主那樣，把個人感情淋漓盡致地在微博上表達，不能把私事完全袒露，就説到這兒為止。好多人不知道其中隱情，評論中説這個説那個，但是我都不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