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中國網絡電視臺|網站地圖
客服設為首頁
登錄

中國網絡電視臺 > 新聞臺 > 中國視頻 >

[看見]歸去來兮(20120422)

發佈時間:2012年04月22日 23:20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網絡電視臺 | 手機看視頻


評分
意見反饋 意見反饋 頂 踩 收藏 收藏
channelId 1 1 2 2aeed266d3ca41819dfa528d43ce9c28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1 -->

更多 今日話題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2 -->

更多 24小時排行榜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3 -->

高秉涵送骨灰回到大陸安葬

    紀實:姚老哥,我已經為你完成任務了,我已經把你的骨灰交給你孫子,還有你外甥了,我再跟你握握手,我再跟你説聲再見。

    77歲的台灣律師(高秉涵),20多年來,帶了50多位同鄉的骨灰,回到大陸安葬故土,他這麼做是因為一場折磨了他五十多年的虧負和救贖。

    羅大佑《鄉愁四韻》第一段: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那酒一樣的長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記者:這個我能抱一下嗎?這麼沉呀,這應該得有七八公斤,應該是大理石做的,您這個年歲怎麼把這麼沉的東西帶回去?

    高秉涵:我是用這個,用這個裝進去,裝進去我拉它。 

    記者:書可成先生,他現在在台灣沒有家人?

    高秉涵:沒有,他是自殺的。 

    高秉涵説,有很多這樣的人,去台灣後沒有成家,也沒有後代,一生不快樂,只希望靈魂能夠歸於故鄉。50年前,他擔任審判員時,曾經不得已判過一個這樣的人死刑。那是一個逃兵,因為思念母親,冒險抱一隻輪胎穿越金門海峽想遊回廈門的家,第二天一早他終於登了岸,卻不知道海水回流,自己又被衝回了金門。

    高秉涵:他以為他已經到廈門了。馬上抓到了,抓到就軍法處理了。 

    記者:怎麼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高秉涵:他説這個部隊到這兒來換防,這個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離我家只有三千公尺,就看到房頂。他説,我是跟我母親去拿藥被抓的

    這個逃兵,當年並不是軍人,他是出門在給半身不遂的母親抓藥時被抓入伍的。但是,按照當時台灣《陸海空軍刑法》第九十七條,他被判處死刑。 

    高秉涵:我變成是一個,我是一個殺死一個回家探母想媽媽的劊子手。

    高秉涵:槍斃前一兩天吧,他就跟我講,他説我知道要槍斃。希望能夠早一點槍斃。

    記者:為什麼?

    高秉涵:因為早一點槍斃,他説他的靈魂可以去看他媽了。他説我的肉體沒有辦法見我媽媽了,但是我希望我的靈魂儘快見我媽媽。 

    記者:你給那個人下死亡裁決的時候,你有沒有在內心問過自己,假如換作你是他那個位置,你會怎麼樣?

    高秉涵:我説,我比他還逃得快,還逃得早。

    這件事折磨高秉涵一生,他二十多年來送亡者的骨灰回故土,是同樣生為兒子的一點救贖,也是為分離一生的母親所作的一點安慰。

    一個行使公務的人,面對50年前的案子,內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創痛,高秉涵説,因為他在那個寧可丟掉性命,也要回到母親身邊的逃兵身上,看見了自己。

    高秉涵13歲離家,是1948年,怕兒子在動蕩中出事,母親決定讓他去投奔設在南京的學校。母親擰著他的耳朵叮囑他,如果學校解散,要一直跟著人流走,要活著回來。離別的那天,母親給他懷裏塞了一個石榴。高秉涵從來沒有想到,這就是他見母親的最後一面。 

    高秉涵:母親跟我打招呼,我在啃石榴,低著頭啃石榴,那個同學跟我講,高秉涵你娘,你娘跟你打招呼。我就多咬了一口石榴,我再回頭車拐彎了,沒看到母親……我從此以後,我這一輩子不再吃石榴,我看到石榴我就傷心。

    在顛沛流離的生活裏,這個13歲的少年,柱著一根木棍,始終按母親説的,跟著人流,努力求生。混亂的人群中,他的雙腿被別人手裏滾燙的熱粥潑傷,但路上沒有醫療條件,傷口反復腐爛生疽,半個世紀之後,高秉涵的腿至今仍遍佈著大塊的黑色疤痕。

    高秉涵:我有好幾次我想自殺吧,因為什麼太難熬了,疼呀。(但我想)我要活下去才

    對得起我媽媽。

    記者:你活下去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你媽?

    高秉涵:為了我媽,我要活著見我媽。

    經過六個月的跋涉,他跟著大批流浪的人,來到廈門東南方的海灘上,高秉翰被人流裹著,上了最後一班去台灣的船,漂流數日後,去往陌生的土地。他舉目無親,無人照管,睡在台北火車站,跟垃圾場裏的狗打架,搶別人吃剩的東西,就這麼活著。 

    記者:您剛到台灣生活那麼孤獨的時候,逢年過節怎麼過?

    高秉涵:大年初一早晨,天不亮我就到山上去了,對著大陸痛哭一場。

    高秉涵:叫娘,大聲喊娘,娘,我想你。

    因為母親的囑託,他始終隨身帶著小學師生畢業照和初中新生錄取證明書,靠著這份證書,高秉涵才有機會考上台灣“國防管理學院”的法律系,畢業後被派往金門任審判員,他面對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金門士兵為了思念母親渡海的案件。

    高秉涵:他一直説要見母親,我就受不了知道吧,我就受不了就判不下去,判不下去也要判。

    記者:還是判死刑?

    高秉涵:判死刑。

    臨刑前,這名逃兵把十年前給母親買的藥交給了高秉涵,希望有一天他能帶給自己的母親,這些藥片有些已經幾乎快成粉末。高秉涵拿著藥回到家中,忍不住痛哭流涕。高秉涵説,他有一個細節,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過,每次想起,都內心刺痛難忍。

    高秉涵:臨槍斃以前我叫士兵給他準備了肉,準備一盤菜,準備一大瓶高粱酒,我説很快你就要走了,你吃一點吧,他説我吃不下,他説吃不下我就拍拍他的頭,吃不下,我説把這個酒喝下去。他看看我,咕咚咕咚就喝了,喝了以後馬上槍斃叫我離開,説等一下,為什麼呢,因為還有幾秒就要槍斃他了,我怕酒還沒有發揮作用,我希望他不要太痛苦,因為高粱酒很濃,喝下去以後幾分鍾大概就醉了。我在愛護他,我就用“等一下”三個字使他減少痛苦。

    羅大佑《鄉愁四韻》第二段: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那血一樣的海棠紅,那沸血的燒痛是鄉愁的燒痛,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兩岸開放之後,高秉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廈門,希望能找到這個逃兵的母親,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全部的事實,做她的兒子,替這個逃兵行孝。然而那位母親和那所房子,都早已不在。

    高秉涵從未斷絕過聯絡自己母親的的想法,他寫了一封家書,委託同學,經由英國,到美國,最後終於寄到故鄉的家中。他不知道現在母親確切地址,只是寫了山東菏澤,西北35里路,小高莊,還有母親的名字。

    記者:那信已經寄走了,信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高秉涵:還記得。娘,我説我還這麼幾十年,我還有這個毅力,還要活著就是為了最後能夠活著見你一面,我説娘你要等我活著回來

    記者:你也想用這個方式讓她活著?

    高秉涵:啊。

    直到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才收到來自故鄉的第一封家書。

    高秉涵:信到的時候,媽媽已經去世一年了,一年了。

    記者:真實人生就是。

    高秉涵:就是。

    後來,高秉涵繞道香港與失散多年的家人會面,才得知,這些年,母親一直沉浸在對兒子漫長的等待和思念中,沒有來得及等到兒子的來信,就耗盡了生命。

    記者:他們説,媽媽臨終前還是很惦念你?

    高秉涵:對,弟弟跟我講,他説大哥自從你離開家以後,我們家裏幾乎沒有笑聲。除夕晚上這一餐,媽媽幾乎沒吃過飯。都是淚流滿面在桌子上坐一下,在餐桌上,在媽媽旁邊餐桌上放一個碗放一個筷子,留給我。“春生,不管你活著沒活著,過年了,你就陪媽媽再吃一餐吧。”然後説完,媽媽再搗個東西方在碗裏擦了眼淚就走了。

    記者:媽媽有照片嗎?

    高秉涵:就是小照片,光頭照片,那個照片是媽媽死了以後,在媽媽枕頭底下有兩件東西,一個是小照片,一個是小棉襖。

    記者:這兩樣東西可能是你媽惦記了一輩子。

    高秉涵:對。 

    當年給高秉涵做這件小棉襖時,母親常哼唱的旋律,高秉涵至今記得。

    高秉涵:冷風兮兮,冷雨淒淒,流浪的人兒需寒衣。 

    記者:你怎麼老記得這幾句呢?

    高秉涵:我需要寒衣,我需要媽媽,寒衣就是代表媽媽是不是,冷雨、冷風代表大時代洪流衝擊,衝擊著。我需要溫暖,需要媽媽。

    羅大佑《鄉愁四韻》第三段: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那信一樣的雪花白,那家信的等待是鄉愁的等待,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沒有了母親,高秉涵能夠寄託的只有故土,他曾經寫過15本日記,記述了他童年印象中的萬事萬物:白馬尿、小茅草,羊角蜜、白兔最喜歡吃的花、隔壁二狗爺家的黑狗,門口槐樹上的喜鵲,童年最好的夥伴糞茬子……等等。80年代初,曾有一位已經移民阿根廷的菏澤老鄉回鄉探親,路經台灣,高央求她帶了一些家鄉的泥土來,這三公斤的土,分給一百多位人,只能一家一調羹,高秉涵把一半土鎖到保險箱裏,另一半分七次,沖水喝下。

    記者:為什麼要喝下去?

    高秉涵:我已經幾十年沒有喝這個泥土的水了,心裏面感覺回家了。

    記者:可是帶著泥土水是什麼味呀?

    高秉涵:沒有味道,但是我們喝起來很甜,水是從我嘴裏面進去了,但是水一剎那之間又從我眼裏出來了。掉的淚呀何止七壺呀。元朝有一個作曲家,説是斷腸人在天涯。只有真正流浪在外,無歸期的人才會斷腸。 

    兩岸交流日漸增加,1987年10月15日,台灣當局宣佈開放台灣居民到大陸探親,1991年5月高秉涵首次踏上闊別四十多年的故鄉,在村口,他一個人呆了半個小時,卻走不進去,心裏在浮騰。

    高秉涵:我怕,怕進去。那種心情,用文字沒辦法形容,近鄉情更怯,老祖宗真是偉大,那真是形容到家了。

    記者:怎麼進村?

    高秉涵:我到那兒看,東張西望看看。一個老人就問我這個先生你找誰呀,我説我找高春生,我的小名叫高春生。

    記者:您這個太逗了。

    高秉涵:哎呀,那個老人講,高春生他死了好多年了,幾十年死到外地了他説他死了。

    這時他才認出,説話的人是他童年的玩伴,但都已經鬢髮皆白,家裏的房子都不在了,親人也都已經離開了村莊,他拉了一把樹上的榆錢,只有這一點滋味沒有改變。這個十三歲離家,現在年過花甲的老人,最終站在母親的墓前,大哭一場。

    高秉涵:這個是我媽媽拔罐,這個是她用過的體溫計。這都是我的寶,見不到她老人家,但是她的東西在我身邊,心理上有個安慰。

    記者:她當年希望你活下來,後來你已經可以生存了,我覺得母親對你的希望是什麼?

    高秉涵:我想母親,她希望我做的,正是我現在做的。我認為不要恨,因為這個大時代不是讓我痛哭流涕嗎,讓我遍體鱗傷嗎。那我竟然是已經活下來了,我已經衝上岸來了,我這一生我要發一點光呀,我要使這個死的人減少一點痛苦,不能恨呀。

    1992年開始,他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同鄉們完成回家的夢想,實現人生最後落葉歸根的希望。他把兄弟們的骨灰交托給在大陸的親人,但很多人已經無親無故,他只能找到一片玉米田,或者一顆大槐樹,把骨灰撒在村裏的土地上。

    高秉涵:我就告訴他,我説老哥,你算真到家了。其他旁邊鄉親,他們覺得我這個人神經兮兮在做什麼,在跟誰講話,但是在我心目中我算是實現了我的承諾。

    記者:這點念想就那麼重要嗎?

    高秉涵:這個在我們來説,沒有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記者:但是那片土地上也是曾經顛沛流離,像你説的長夜痛苦有淚有血,沒有抱怨只有眷戀。

    高秉涵:其實那個窩是永遠眷戀的。

    他為自己的孫女取名為佑荷,即保祐菏澤之意。他還創立了台灣菏澤同鄉會,由200多個和他一樣來到台灣的菏澤老鄉組成,高秉涵因為來臺時年齡最小被推選為會長,他把自己的辦公室當成活動的場所,還跟他們一起為家鄉捐資築路、捐贈圖書、設獎助學。

    記者:一個普通人為什麼要有這個家國這種情懷?

    高秉涵:家國是我們生存一個窩,無論你是什麼樣生物,這個窩就是你的家國。只要是活著東西都有家國。所以你説為什麼,你問的是一個讀過書的人,你就問小狗也會回來,家國就是這樣很重要,不需要,你沒辦法脫離家國。

    高秉涵説,等他自己百年之後,他也希望孩子把他的骨灰的一半葬在故鄉,陪在母親身旁,在他住的地下室裏,母親當年穿過的湖藍色綢衣,一直挂在墻上,連洗都不捨得,怕丟掉一根絲。

    高秉涵:我是每天,每天都到地下室用頭頂頂我母親那個衣服,這樣等於在她懷裏一樣,因為我現在已經快80歲的人了,還是像小孩兒一樣。

    羅大佑《鄉愁四韻》第四段: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那母親一樣的臘梅香,那母親的芬芳是鄉土的芬芳,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熱詞:

  • 央視網
  • 視頻
  • 點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