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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調查]為了兒子的遺願(20120331)

發佈時間:2012年03月31日 22:39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CNTV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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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9年前,一個母親隻身從上海來到內蒙古庫倫旗的沙漠,在這裡,她將完成兒子生前的心願,在沙漠裏種下1萬畝樹。

  易解放:剛開始種的時候吧,就為了兒子生前一個願望。

  解説:易解放的兒子楊睿哲,1978年12月出生於上海,1987年易解放從上海到日本留學,隨後愛人和兒子也來到日本,兒子睿哲在日本學習優異,20歲時考入日本著名的中央大學學習,然而兩年後的一天,不幸降臨到他的身上。2000年5月22日這一天,睿哲在上學途中遭遇交通事故,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易解放:我孩子才21歲多一點,連成家都沒成,連個女朋友都沒談。

  解説:易解放在失去愛子的2年多時間裏把自己封閉起來,在悲痛中靠回憶過日子。

  易解放:每當母親節,每當三八節,每當我的生日,一枝康乃馨,他都不會忘的,哪怕就打工打得再晚,實在有一次不行了,他從這個超市裏去買了一枝手做的,説媽媽今天我實在新鮮的康乃馨來不及了,就把這個手制的這個,作為我的心意都會給我,所以在生前我孩子給了我很多愛。

  解説:易解放不能停止回憶和兒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記得有一次和兒子談起退休後,回國幹點什麼的時候,兒子建議母親去沙漠裏種樹。因為那兩年,他在日本電視裏常看到有關中國沙塵暴的報道。

  同期:除了北京之外,這次沙塵暴還影響了甘肅、內蒙古、寧夏、山西、陜西、河北省、天津等7個省市區,範圍達140萬平方公里。

  記者:兒子也許當年那句説法,就是説我希望你們去內蒙古種樹,可能真的是隨口一説。

  易解放:恰恰你想他説了這句話以後,兩個星期走了。起初的時候,兒子説要到沙漠上去種樹,要麼不乾大幹,我説得大量的資金從什麼地方來,他沒辦法,我們也沒辦法,結果兩個星期以後走了,一留就留下了幾千萬(日元)的資金(賠償金)下來,為了什麼?我想不是為我養老的吧,所以我就去種樹。

  解説:易解放將兒子的思念變成了強大的愛的力量,為實現兒子的綠色心願,她成立了綠色生命的公益組織,辭去在日本條件優越的工作,回到中國準備去沙漠裏種樹。

  記者:當你收拾行囊,從這個日本回來以後,準備去內蒙種樹的時候,首先面臨一個問題,到底到哪兒去種樹?這個地方怎麼選的?

  易解放:對,起初我困惑了好久,我一直在想到哪兒去種。但呢,我總方向我覺得,內蒙是應該去的,因為中國的沙塵暴的起源都在東部是科爾沁沙地,中部是渾善達克沙漠,對你們北京影響最大,然後西面阿拉善沙漠,所以我就一直在想到底到什麼地方去種?找誰種?誰給我種?

  解説:正在易解放舉棋不定時,她做了一個夢。

  易解放:夢裏看到孩子的同學到我這兒來,我説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家睿哲?他們説你家睿哲現在忙著呢,我説忙什麼呢?他説就在東北管森林了,就是研究一種怎麼把樹保護好那個,搞一種技術改革什麼的,我説你要跟他説要給我寫信,他太懶了,連信都不寫,走了這麼久,我心裏還沒想到他已經去世的,説著説著兩個孩子不見了,後來我就看到有一團火光,從他們這個站的地方往這東北方向去了,後來我夢醒了以後,我就想什麼預兆?什麼意思?我又想了想,會不會孩子要求我定位在東北方向?

  記者:其實這些就是那一段時間,您每天在思考的一些事。應了那句話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易解放:可能吧,大概就是後來我就想,可能是冥冥之中孩子給我了一個方向,就應該定位在東北。

  解説:易解放把植樹的地方最終選在內蒙古自治區東部通遼市的庫倫旗,這裡有號稱八百里瀚海的塔敏查幹沙漠。

  易解放:塔敏查幹沙漠,蒙語是死亡之海。讓我去爬上這個沙丘看一看。當時我赤著腳上去了,赤著腳上去,6月份嘛,天還比較熱,那上去一看:哇,不得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植被的,那麼一看,這麼荒涼的地方,我想想自己行不行,真的非常擔心。

  解説:一個母親為了兒子的心願,踏進了死亡之海,在這裡她種下的樹能否存活?兒子的心願是否能實現呢?

   塔敏查幹沙漠屬於科爾沁沙地,科爾沁曾經是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的草原,但從清朝後期開始,這裡由於濫墾草地、砍伐森林,昔日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麗草原如今已變成了大面積的沙地。

  賀喜圖格(通遼市庫倫旗林業局 副局長):多年的專家也是研究(沙丘)每年往南移,100米到150米的往南移。

  記者:這個是速度太快了。

  賀喜圖格:沙丘流動。

  賀喜圖格:就是從北邊往南。對,就在庫倫旗這個地方,最嚴重的時候就達到這個程度。

  記者:最嚴重是什麼時候?

  賀喜圖格:最嚴重還是80年代,當時也是只能是會利用資源,沒有保護資源的意識,沒有,就是祖宗的那個老本就吃光了以後,就是生態惡化。

  解説:2004年春天,易解放和庫倫旗團委合作,在庫倫旗北部生態環境惡劣的地區援建一萬畝生態林。她準備用10年的時間種下100多萬棵樹,通往種樹的沙地不通汽車,易解放每次種樹,只能坐馬車進去。

  易解放:這裡進去差不多半個小時多呢。

  村民:多了,現在得有一個小時。他們以前頭一次來,我們就一起來的。

  易解放:跟著我們一起車子進來的

  記者:第一次坐馬車的時候,感覺還記得嗎?

  易解放:記得,當初這個樹苗運進來的時候是光禿禿的。

  村民:那時候啥也沒有。

  易解放:啥也沒有,真的是啥也沒有,現在都長出來了,就連這邊的小沙包,都已經植被爬上去了,這我親眼也見證了它的變化了。

  記者:這個地方風大。

  易解放:風大,風大,這就是那個野山杏。

  記者:這個活了的吧?

  易解放:活了的,活了的。

  記者:這是哪年種的?

  易解放:這是2004年當時時候,我們種了一點,種了一點。

  記者:2004年不就第一批了嗎?

  易解放:對,我們試驗種了一批沒活,沒幾個是活,這棵是活的。

  記者:等於是在考察哪種樹種,更適合在這兒生長?

  易解放:對,我們當初簽訂的協議是想恢復一萬畝野山杏林的。

  記者:你為什麼想恢復這野山杏呢?

  易解放:這裡本來就是野山杏的原生態的基地。

  記者:是嗎?那本來它適合在這兒生長,它為什麼沒長成呢?

  易解放:所以生物的滅亡要逆轉,基本上不可能。

  記者:就是本來這個地方野山杏特別多。

  易解放:野山杏特別多,我的最初的夢想是想把這裡恢復成一萬畝野山杏林,那多漂亮。結果兩三年試下來沒幾棵活,所以只能放棄,只能種楊樹。

  解説:2004年,參與第一批植樹的志願者都是當地的老百姓和學生。種下的樹苗能不能活?能活多少?這是易解放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

  易解放:當時300多個人吧,就有幾十輛馬車,用這個大水罐去把水抽上來,然後一棵棵澆,第一次在這麼不長草的地方,這個荒涼的地方種第一棵樹,憑良心説我自己沒有相信過自己會種活的,是不是能種活,我只不過是硬撐去種,希望能夠,我兒子的在天之靈能夠幫我一把,我是祈禱這一方面,對吧。

  記者:什麼時候長到什麼程度,你就可以確認這棵樹活下來了?

  易解放:如果它成活的話呢,這個一粒粒的芽會冒出葉子來,這就活了。

  記者:長出葉子來,那隔多長時間?

  易解放:大概是有一個多月吧。

  記者:那什麼時候您確認這棵樹算是立住了?算踏實了。

  易解放:真正到放心了就是到3年以後。

  記者:3年以後才放心。

  易解放:才放心。

  記者:這可能比較典型的當初你們來的時候的樣子。

  易解放:對,就是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記者:等於是個通道,這條道故意不留下植物。

  易解放:這條道故意留著走路的本來這一片都是連的,都連著。

  記者:能看到你們當時創業之初的樣子,當時那個環境。

  易解放:就是這樣的。

  記者:易大姐,這就2004年種的第一批林子?

  易解放:對。

  記者:現在這麼高了,現在得有三人高了吧?

  易解放:有,10米左右。

  記者:當時這個一下子就種了這麼一片嗎?還是説慢慢地才把這一片給種下來了?

  易解放:第一年種1萬棵嘛,1萬棵相當於100畝,這裡要過去才有100畝。

  記者:你看那個易大姐,兩邊樹都長得這個眼睛,我們小時候老説,楊樹上長眼睛。

  易解放:這其實就是那個剪枝的痕跡,就是把枝條剪掉以後,就會留下眼睛。

  記者:那每年剪枝誰來剪呢?

  易解放:那個分給這裡的老百姓了,他們都會來剪。

  記者:那你要説這樣的話,剪枝可剪了不少。

  易解放:剪了不少。

  記者:從下到上,一直這樣上去。

  易解放:他們還帶扶梯來,上面還爬上去了。

  記者:你看這些,這些眼睛看著都特別漂亮,全都大眼睛。

  易解放:是。像這種的話,這還不算粗的呢,裏面還有粗的,你看已經握不住了吧?

  記者:就握不住了。

  易解放:已經有個凈50公分,還有幾棵粗的。

  記者:兩隻手已經握不住了。

  易解放:握不住了,所以那個看到它長得粗粗的就比較欣慰吧。

  記者:你看我們這回是一大幫人過來,跟您一起來看這個林子,您有沒有時候自己一個人過來,悄悄來看這個林子的時候?

  易解放:如果有機會在這裡靜靜地看看也好。

  解説:2004年第一批種下的樹已經成林,此時易解放的心情難以平靜。因為沙漠中種樹有意想不到的艱難。最初幾年種樹花的錢主要是兒子的生命保險金、賠償金和自己在日本多年打拼掙來的錢,而往後要完成十年的植樹計劃還缺大量的資金。

  記者:這幾年當中哪一年讓您覺得是碰到困難最大的一年呢?

  易解放:第一二三年。2006年以後我就懷疑了,對自己到底還要不要幹下去這個項目。

  記者:什麼事讓您産生懷疑的本來那麼大的一個動力一定要做下去的?

  易解放:因為好像來自社會上的支持也不多,1萬畝地每一畝100到110萬棵計算的話,大概是100到110萬棵,然後要求資金是當時算是200多萬吧,真的要籌錢真的很難很難。一年下來總共是十多萬、二十萬不到,這些費用這都是我一個人口袋裏掏的。當時的時候孩子的生命保險金、賠償金基本上已經用完了,我把孩子就是他去世前打工的這5萬(日元)多在他皮夾裏面這幾年都沒動過的,我都給他拿出來了。

  記者:你給動了?

  易解放:動了。然後把人家給我的包括香火就是給他祭奠的香火錢,我又拿出來了,我拿出來,我也流著眼淚,對我兒子説,你既然有這個願望,媽媽總想給你實現,現在像這些錢吧放在皮夾這裡也不發生作用,媽媽就拿出來,還是去植樹了吧,就跟他禱告了一下,拿出來。這畢竟還是數量很小解決不了大問題,對吧?後來沒辦法了就是為了有一筆資金,週轉方便一點兒,我就把上海的一套房子賣了,賣了以後又撐了好幾年。

  解説:為了實現兒子的心願,易解放傾其所有,從日本到上海她不斷地四處奔走募捐,其中的艱難必須自己獨自承受。

  易解放:孩子説要來植樹這個事要麼不幹,要大幹這個事,我真的是把他當成一個使命去做的,但凡如果我能夠把樹種得好一點,我相信他在天之靈如果能夠笑慰的話,那也不愧於他的母親。

  記者:每回碰到這個困難的時候你也會跟兒子去傾訴嗎?

  易解放:對,有什麼困難的話我就跟他説,現在碰到什麼困難了你給我一點兒力量吧,給我想想辦法吧。但實在他是不會跟我説話的,那麼給我力量是有的。

  解説:兒子給予的力量,化作母親堅定的意志。不管多麼艱難,易解放一直沒有放棄在沙漠裏繼續種樹。

  易解放:那麼到後來呢,2008年開始鬆動了,真的有來自社會各方面的捐款什麼的,我就很開心。那個2008年吧,我們就種了,一下子種了11、 12萬樹,這一年,一下子等於漲了個10倍左右。

  記者:對。

  易解放:逐漸逐漸成活率能夠保證在80%以上的,那個信心逐年逐漸這個增加了。

  解説:易解放從2004年開始植樹以來,老伴楊安泰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

  易解放:我現在很忙,在家裏根本就沒有時間做家務,所有的家務都是他包了,然後在我沒有招工作人員之前,我們的捐款都是他登記的,非常仔細,不給你弄錯一筆。

  解説:2010年春天,最後一批樹苗在塔敏查幹沙漠種下了,易解放原本打算用10年時間完成100多萬棵樹的種植計劃只用了8年時間就實現了。

  記者:易大姐,你注意沒注意過,就是幹聽這個風聲的話,一點兒也不好聽,但是風吹這個樹枝樹葉的聲音,就好聽多了。

  易解放:是。它也是一個交響曲,綠葉交響曲。現在已經是,因為落得差不多了,夏天的時候都是這個葉子大大的,風一吹以後,搖搖擺擺的,姿勢也非常漂亮,而且這個聲音也非常漂亮,那種聲音裏面可以滲透了一種清脆的感覺。

  記者:清脆的感覺?

  易解放:清脆的,有一種香味。

  記者:聲音有香味?

  易解放:有,我能體會得出它的香味,因為這個綠葉滲透出來,一種綠葉的香味在這個風裏面盪漾著。

  解説:為了兒子的心願,母親在沙漠裏種下了100多萬棵樹,慢慢長大的樹木給生態帶來哪些變化?成材的大樹又會歸屬於誰?

   布和是庫倫旗額勒順鎮達爾等嘎查的牧民,他見證了庫倫旗幾十年來生態環境的變化。

  記者:您是就是從小就在本地長大的?

  布和(牧民):對。

  記者:那跟小時候比起來,這個周圍的這個環境,生態什麼的變化有沒有?

  布和:那變化太大了。

  記者:那是怎麼個變化法?

  布和:就是現在植樹造林,那就都是綠海了現在,要是我小時候,一片一片的都是沙漠,除了甸子地都是沙漠,要是沙漠一飛,滿天飛,連眼睛都睜不開,這麼個情況。

  記者:當時就是村裏邊比如説那些大人什麼的他們會有什麼辦法去改變它?或者做過什麼樣的努力嗎?

  布和:自己想造林,沒那個,就是説也沒那個投入,就必須要有投入才行。

  記者:對,得花資金。

  布和:投入,買樹苗,還得圍欄,還得這個護理。

  解説:在沙地附近生活的農牧民由於受到生存環境的制約,生活資源匱乏,他們的生活水平多年來沒有提高,在這個第一次就是種樹的時候碰到那批志願者。

  易解放:就是在當地的,老百姓和那些學生,我就覺得有一種震撼,因為他們生活在一個非常貧困的這個環境中間,這麼乾旱,到冬天零下30 40度,又沒有什麼經濟來源,一家的總收入年收入也就是2000元不到。

  記者:就有一種擔心,比如説您的目的就是種樹,種樹能對他們的生活進行改變嗎?

  易解放:我想可以的,因為你想樹沒有,他們連撿個枝條都沒有,要燒個枝條取暖都沒有,我就算了一下,十戶人家裏面就只有一家能夠有一點余錢,去買一點煤,其他還有兩三家,就是靠著母親的勤勞,燒牛糞、馬糞,其他懶一點的,冬天就躲在這個破被窩裏,就這麼死撐。那麼我想,如果我們把樹種起來以後,至少在樹長的過程中間,他還要每年要剪枝吧?剪下來的枝條一大堆足夠他們燒一階段了,幫他們至少解決了一個取暖的問題吧。

  布和:那時候特別不方便,上山撿牛糞,現在那些牛糞啥的都不燒了,都送地裏。

  記者:樹枝夠用了?

  布和:多了,多了,夠用了,或者要是7月份那陣吧,要砍的話打捆拿家來的話,那時候葉子綠的,完了冬天都去喂牲畜就行,養了個……

  記者:牲口也能吃。

  布和:能吃。

  易解放:所以老百姓這兩年跟我説,易大姐這個我們這兩年大豐收。

  我説為什麼呢?他們説樹種了以後,我們這兒雨水多了,降雨多了,農作物又能保證存活了。在我們樹與樹之間本來如果沒有樹的話,這個糧食不好長,植物不好長,現在有了樹以後,等於有防風墻了,長起來很好,所以他們現在種大豆也好,小麥也好,種玉米也好,綠豆也好,甚至於連西瓜都能豐收,這兩年,我聽了以後就覺得很高興。

  解説:在沙地裏植樹造林改變了生態環境,也給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帶來實惠,易解放決定20年後把在庫倫旗種植的一萬畝樹全部無償捐給當地政府和農牧民。

  易解放:像這種已經差不多有個50公分多了吧。

  記者:對。

  易解放:這樣一棵樹苗基本上可以賣到200多塊一根了。所以我覺得我們整片林子如果到了20年的時候,它的價值應該是過億的吧。

  記者:這還是從木材本身來換算的。

  易解放:對,木材本身那要從生態改變的角度來看,印度有一個有名的植物學家對一棵樹的價值進行過估量,一棵長了大概50年的一棵樹吧,如果用它的幹在市場上賣的話,也就是150美元左右、125到150美元左右,然後從它的保護生態的價值、調節空氣的價值、保護小動物的價值,這個改良土壤水的價值等等的加起來,一棵樹的價值可以相當於19.5萬美元,所以這種價值是難以估量的。所以我們説,如果中國的大地都把這個植被恢復了,有喬木、有灌木、有植被的話,産生的這個效應達到50%的話,我們中國所有的生態問題都解決了,有這一天多好。當地的庫倫旗政府為了表示對我們的一個鼓勵吧,為孩子建了一個紀念碑在這裡。

  記者:這是什麼時候立的?

  易解放:也是在2004年左右吧。

  記者:這是誰寫的詞?

  易解放:我和我老頭兒,因為孩子不是叫我們種樹嘛,後來我們想就把他當作一棵樹吧。“您是一棵樹,無論活著還是倒下都是有用之材;活著,為阻擋風沙而挺立;倒下,點燃自己,給他人以光明和溫暖。”記者:當初把碑立在這兒,首先我覺得這是一個高處,而且正好能看到那個前面那片林子。

  易解放:這是望著,守望著這一片林子吧。

  解説:1萬畝110萬棵樹,兒子的心願已經完成,但兒子播種綠色的心願能否在荒漠中延伸?母親的腳步能否停下?

  記者:當你種完了這個1萬畝110萬棵樹,在這兒特別茂盛地生長的時候,其實這個願望真的了了,你有過這樣的想法“孩子我替你了了這個願了”?

  易解放:有這個想法,但是植樹造林的過程中間,我深切地體會到孩子他已經去世了,他的心願了了,我也可以告慰他了。但是活著的孩子這麼多,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而且環境在越來越惡化,將來的孩子們怎麼生活。作為一個,我一個母親來説,雖然自己的孩子是不在了,但是人家有孩子,還有的每天都有出生的新的孩子出來,那他們得要有一個能夠適合他們生存的環境,那麼我自己的孩子不在了,我現在在種樹,為了那些孩子,我能夠起到一點兒幫助的話,我也願意,所以就這樣一個心願支持著我,還是往下走下來了。

  解説:2010年春天完成了內蒙古東部庫倫旗沙漠種樹計劃後,易解放從東到西穿越2000多公里,來到內蒙古西部的烏蘭布和沙漠植樹。

  記者:當初為什麼選這個地方呢?

  易解放:就想選一塊比較生態環境嚴酷的地方,想挑戰一下,因為現在中國的沙塵暴的源頭是阿拉善沙漠。這是我們內蒙古西部影響整個我們華北、西北方面最大的源頭,一直到京津地區,包括河北、河南等等的都有影響。那麼我們想能不能在這裡對治理沙塵暴的源頭起一點我們微薄的作用吧,所以我們就選擇了阿拉山沙漠的一部分,也就是烏蘭布和沙漠。現在這一塊全部都屬於烏蘭布和沙漠了。

  解説:馬國玉是跟隨易解放義務植樹的志願者,碰巧他家住在烏蘭布和沙漠附近的磴口縣,聽説易大姐想來烏蘭布和沙漠種樹,他牽線搭橋讓易大姐的想法成為現實。

  馬國玉(志願者):易媽媽就問我這麼一個問題,説你們那裏有沙漠嗎?我説有,我們那兒就是烏蘭布和沙漠,然後説你能不能和你們當地政府聯絡,我下一步去你們那裏去植樹,我説可以,就這麼一下,易媽媽真的來了。

  解説:磴口縣西南緊臨烏蘭布和沙漠,烏蘭布和沙漠佔全縣總面積的68.3%,我們在磴口縣黨史地誌辦查閱了這一地區沙化的記載。

  徐雲(磴口縣黨史地誌辦 主任):縣內沙漠形成于1300年前南北朝時期,在1000年前。

  記者:就是應該是在宋朝的那個時候。

  徐雲:在宋朝的時候已經是沙深三尺,馬不能行了,到290年前,沙漠已經推到黃河邊了。

  記者:那您看離您當初這個修這個縣誌的時候,已經過去20多年了,這20年過去以後,現在這個荒漠化推進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徐雲:現在的荒漠化通過這幾年的治理還是效果不錯的,特別是農區的整個從這個巴彥高勒向北這一塊,基本上成為固定和半固定沙丘了,只在這個糧臺、南糧臺,就是巴彥高勒鎮的南糧臺從向西南那塊地方,就是黃河邊上,沿黃河邊推進還非常厲害。因為那塊因為完全是流動沙漠,最高的達50米,所以那這一塊地區治理還需要大力的治理。

  記者:在烏蘭布和沙漠的邊緣看到這樣一個房子,土坯房,是當地特常見的一種房子,現在主人不在,我們不知道這個房子蓋了多少年,但是顯然當初蓋房的時候肯定不是這樣。因為往這邊看,沙丘的沙子已經擋住了房子一半的墻,再往上爬,這個沙丘的高度顯然已經比這個房頂還要高了。在沙丘上能看到好多的這個的向日葵的桿,據當地這個百姓介紹説,當時這個房的主人也曾經在這個沙丘上鋪滿了這種向日葵的桿,試圖固定住這個沙丘,但是顯然當年他的這些努力還是沒有保住他的房子。

  解説:斯琴巴圖30年前在磴口縣法院工作,他説當年每天上下班都要從這個房前路過。

  斯琴巴圖:這一條路是從磴口到巴音毛道農場的土路,這一塊房子是當時的養路段。

  記者:那也就是説,30年的時間裏邊,到那邊……

  斯琴巴圖:已經挪了30多米了

  記者:差不多一年就得一米多了。

  斯琴巴圖:對。

  記者:這一回選的這個地點這個地理環境,包括這個生態環境要比過去要嚴酷得多。

  易解放:要嚴酷得多,比庫倫旗要嚴酷得多。首先降雨量要少200毫米以上,沒有水,還有鹽鹼的成分,比庫倫旗要厲害得多,我們就考慮為了保證成活率,我們就把這個種植、養護這個任務乾脆就委託給一個企業來做,這樣就能保證成活,如果我們沒有這個措施的話,這種下去到後來,放養的話不行,所以現在實踐證明,我們今年從春天種的樹就是第一個基地1000畝,現在長得蠻好的。

  解説:易解放現在和內蒙古遊牧一族生物有限公司合作,在烏蘭布和沙漠裏種植當地原生的耐旱植物梭梭。

  記者:這是什麼時候種的?

  賀文軍(內蒙古遊牧一族生物有限公司 董事長):這個是今年種的今年5月份種的。

  記者:5月份,那都有半年多的時間了。沒長多少是吧?

  賀文軍:對。

  記者:這個速度長得正常嗎?

  賀文軍:這個肯定是有點兒毛病了這個,像那幾個就長得大了。

  記者:這幾個是高一點。

  賀文軍:這都是同時種的這些。

  記者:這都是(2011年)5月份種的?

  賀文軍:都是(2011年)5月份種的。

  記者:但是這一棵恐怕就死了。

  賀文軍:這個就沒有活,這個可能是苗子有問題,或者工人澆水澆得不到。

  記者:那這樣的話,從現在來看的話成活率有多少?

  賀文軍:半年以後這個成活率應該70%以上吧。

  記者:70%以上。

  賀文軍:就是大沙丘,因為它的成活率不高,但是每年都得補植,那記者:這一片長得還可以。

  賀文軍:這都是同時種的。

  記者:但是你看這個賀總,我就覺得我走在這兒的話,這個沙丘好像非常的松。

  賀文軍:對。

  記者:很容易活動,那這樣的話,冬天真的風沙大的時候會不會把它埋起來?

  賀文軍:會。它這個像這麼大的沙丘,我估計一年一個冬天的移動速度應該在不會低於5米。像這個高的就會壓到這個上。

  記者:那這樣的話這些東西就會被埋起來,有些東西就會死掉。

  賀文軍:有些就會死掉,但是它慢慢再移動又會有部分還會活的。

  記者:就是沙子再走,它還會露出來。

  賀文軍:會露出來又活了,它也不會説全部死掉。

  記者:那這一冬過去的時候,您再估計估計這個成活率能有多少?

  賀文軍:反正我估計怎麼也得一個冬天損失10%左右。

  記者:這是必須要做出的一種損失。

  賀文軍:肯定。

  記者:必要的犧牲。

  賀文軍:肯定是。

  解説:梭梭成活兩年以後,遊牧一族生物有限公司將在梭梭旁邊接種中藥肉蓯蓉,三年以後肉蓯蓉能夠産生經濟效益。

  記者:就是你們的目的可能跟公司他們的目的會有不一致的地方?

  易解放:不一致。

  記者:就是這個公司本身它的目標並不是梭梭林,而是梭梭林下面要伴生的那個肉蓯蓉,他要得到經濟利益,其實最終的這種具體的這個目的,可能是不一樣的。

  易解放:目的是不一樣,但是保護生態的目的是一樣的,因為這個梭梭是肉蓯蓉的寄主,換得通俗一點説,梭梭是媽媽,肉蓯蓉是兒子,你兒子要成長的話,你媽媽不照顧好,兒子拿什麼來吃?所以我們覺得這個是比較有持續性發展的一個辦法。我這裡梭梭種下去了,你要管理吧,每年都要花錢,每年都要這個去投資,不然的話到一半會死掉的,那麼如果我種好了,鼓勵企業在我種的下面,你去種肉蓯蓉好了,種了肉蓯蓉你收入我不管,因為你投資的嘛,但是他要把下面的肉蓯蓉種活,必須要把媽媽照顧好,那我們的生態林不是就活了嗎?我就用這個方法來控制我們的成活率。作為我們公益來説,我很清楚,我種下去了,我們不收益,我們也沒有利益可得,就是把公眾的捐款種到這個土地上,起到保護沙漠的作用。

  解説:在烏蘭布和沙漠,易解放計劃種植一萬畝公益梭梭林,目前她和當地的牧民協商準備租用荒地來進行種植。

  記者:大爺,您名下的草場的話得有多少畝?

  張學文(牧民):4000多畝地。

  記者:有4000多畝地,這個4000多畝的草場地主要是現在幹什麼用呢?

  張學文:放著呢。

  記者:放著的話,那不就是荒著了嗎?

  張學文:現在我就是荒了好幾年了,就這麼荒著。

  記者:這個易大姐她這邊不是要種樹嗎?

  張學文:她是種樹。

  記者:我聽説她是找到這個地方來了?

  張學文:對。

  記者:您同意了嗎?

  張學文:同意了,栽梭梭的話我是同意了,栽梭梭是同意了,我同意了,我説快栽梭梭,栽上梭梭就好。

  記者:就那麼痛快就同意了?

  張學文:綠化沙漠,咱們也好,人生活得也好。

  解説:易解放把兒子的綠色心願,從內蒙古東部的塔敏查幹沙漠延伸到了西部的烏蘭布和沙漠。越來越多的志願者追隨著這份綠色心願走進沙漠參與植樹造林。

  記者:我發現您這個搞這個植樹以後好像會形成這個人鏈,就是説碰到一個人,他會給你提供一些消息,好像是一串一串的,也是一種緣分,緣分把這個植樹從內蒙的東邊移到了西邊。

  易解放:對。這中間的距離有2000多公里,儘管這2000多公里。我如果給它仔細地給它鏈一起的話。這中間從內蒙的東部一直到經過北京周圍到河北、山西到這裡內蒙,一連串我都有志願者不是捐款就是參加活動。

  同期:小馬這個鏟子先給他們吧。

  同期:可以。

  記者:當初你是怎麼知道易大姐種樹這事的?

  馬國玉:2010年的三八婦女節,易媽媽不是被評為這個什麼全國十大母親,看了以後,我就突發奇想,我也做這個事情,然後我就坐車去,2000多公里到通遼庫倫旗。

  記者:坐長途車?

  馬國玉:對,去找到易媽媽,我和她説了這個事情以後,她説可以,可以參加我們這個組織。

  解説:2011年秋天跟隨易解放來烏蘭布和沙漠種樹的除了大陸的志願者外,還有從台灣遠道而來的志願者。

  羅媽媽(志願者):我希望我種的每一棵樹都會努力地長大,我種的時候都給它鼓勵,加油加油,要長大。

  記者:還替它祈禱一下。

  羅媽媽:我會給它祈禱,回去我還會給它互動,我知道生命有無限的力量。

  陳先生(志願者):知道易媽媽的事跡以後,我們知道我們也可以來到這邊做一些事情,所以今年到這一次已經是第五次帶台灣的志工來到內蒙古了。

  羅媽媽:其實説實在的,我們真的被她感動了,一個母親的力量已經種下110萬棵樹,我覺得那個愛會更大,母親的愛不只是這樣,會是千萬棵,億萬棵樹,我也是以這樣一顆母親的心來種下每一棵樹。我跟他們講,愛的樹,我想這個愛就是媽媽,以我來講是媽媽對孩子的愛,以他們來講或許是對母親的愛,那也許每個人有他心中的愛,大家共同的應該是對這個大地的愛,這一個惟一的地球的愛,就是説大家來愛這個地球才會長長遠遠,而不只是一個小小的區域而已,那個愛是應該大家來共同愛護這個惟一的地球。

  易解放:一棵樹是一個木吧,兩棵樹是成林吧,三棵樹是森,種五棵樹就是一片森林。

  記者:您覺得您的兒子如果在天有靈的話,他會希望看到他的母親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母親的形象嗎?

  易解放:不知道,不知道他怎麼想,反正我知道我兒子在生前的時候就跟我説過,我很尊敬你媽媽,他跟我説過,我想雖然他可能不一定知道我這件事會做到什麼程度,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一個無愧於我兒子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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