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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鯊魚加工基地陷輿論風暴 鯊魚銳減生意難做

發佈時間:2011年08月15日 17:3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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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把用鹽腌好的鯊魚肉放在晾曬場,曬乾後的鯊魚肉轉售供煲湯。林亦非 攝

5月20日,樂清蒲岐鎮,工人拿著兩個鯊魚頭拖行在地。大鯊魚現在已很少有了,跟人一樣大的算是好收穫。林亦非 攝

5月20日,刀手在割鯊魚鰭。林亦非 攝

蒲岐刀手們分解鯊魚。蔡曉春 攝

  ●農業部漁政指揮中心副主任李彥亮在2006年1月接受採訪時,表達了對鯊魚保護的態度。他説,中國按照國際公約的規定,像鯨鯊、姥鯊、大白鯊進行嚴格的管制,禁止捕撈,嚴格進出口管制。

  ●中國鼓勵對鯊魚的整體利用,禁止對鯊魚的局部利用,如果有這種現象,將嚴格查處。

  ●他表示,中國人對鯊魚的食用,主要是建立在國際公約有關的規定基礎之上,建立在可持續利用的基礎之上。國家倡導消費者轉變生活方式,儘量少食用魚翅。

  浙江樂清蒲岐鎮正處於輿論的風口浪尖。當地是鯊魚加工基地,因一組加工鯊魚照片,於今年7月在網上出現,立即招來“殘忍”、“血色經濟”、“大量捕鯊”等各種譴責。

  樂清市海洋與漁業局副局長李瓊文介紹,蒲岐不捕鯊,只加工鯊魚,鯊魚均是從山東、福建等港口收購而來,當地的鯊魚加工業得到農業部和國家林業局認可。

  蒲岐的鯊魚加工業始於解放初,人們對屠鯊從敬畏到熱衷。

  而當鯊魚銳減,保鯊呼聲增高後,蒲岐的鯊魚加工企業不斷接到謾罵電話;並有人士前來敲詐勒索。

  蒲岐人愈來愈不願意從事鯊魚加工。如今當地的年輕人更願意進工廠、做模具。

  在一個露天的、二三十平米的廠房中,鋪滿了“屍體”。屍體被切割成正方形,一塊一塊,每塊厚約10厘米。

  “這些是鯊魚的屍體,這條魚起碼上萬斤。”旁邊的人説。

  因為天氣悶熱,一個工人正不斷地噴水保鮮。另外兩人搬送。老闆周明(化名)看到有人拍照,揮舞手臂,快步走來,並用本地話大喊大叫。周的兒子聽到喊聲,也大聲嘟囔著走過來,“幹嗎的,不許拍照。”父子倆不回答任何問題,並要求記者離開。

  上世紀90年代初期,鯊魚製品加工在樂清蒲岐鎮興起。至今,全國90%的鯊魚被收購到這裡,進行加工,樂清市贏得“中國鯊魚加工基地”的稱號。

  周明搭上這趟産業列車,從個體養殖戶變成100多人的公司老總。

  而在動物保護主義者的影響下,蒲岐的鯊魚加工業背負著重重壓力。鎮上的加工企業不時接到謾罵電話;一些人則以曝光為由敲詐。

  直到今年5月,一名香港攝影師來到蒲岐,將鯊魚加工的照片,傳佈于網絡,更將蒲岐拖入輿論風暴的中心。

  當地一名加工鯊魚的老闆稱,“這行快做不下去了。”

  “鯊魚鎮”,陌生來客

  香港攝影師將蒲岐加工鯊魚的照片傳于網絡後,當地漁商接到謾罵電話被指責殘酷捕鯊

  8月5日,蒲岐鎮。悶熱的午後,鎮上看不到人。路邊,“蒲岐鯊魚宴”的廣告牌隨處可見。這裡是全國鯊魚集散中心。

  也正是這點,吸引了一名香港攝影師的到來。

  那是5月下旬,他找到鎮上工作人員,要求去一些鯊魚加工企業拍照。

  一位加工企業主回憶説,“開始我們並不願意,但因為有鎮裏人介紹,也就答應了。”

  7月的某一天。網上出現一組蒲岐鎮鯊魚加工的照片,只剩下魚頭的鯊魚,或者被割下的魚鰭成片堆放著。圖片詳解了工廠屠宰鯊魚的過程,以及由此取得的利益。

  網絡上,立即出現“殘忍”、“血色經濟”、“大量捕鯊”等反對浪潮。

  一些照片上有加工企業的聯絡方式,商人李維(化名)的企業便是其中之一。

  他開始接到陌生電話,有些則開門見山地迎頭便罵,甚至詛咒他的家人。

  “都是因為鯊魚。”最多時,他一天接到十多個電話。

  8月5日,記者去漁商周明的廠子。他在大門後面安了一個鐵柵欄,到訪的人均要驗明身份才能進去。

  他説,因為經常會有廣告公司或媒體人員以宣傳為由,拍圖、採訪。沒多久,他就會接到威脅電話,如果不做廣告,就把這些屠鯊的照片公之於眾,還要將它們發給動物保護組織。周明只能給錢。

  最近一次,一個人從周明那兒拿走了1萬多元。

  鎮上10多家加工鯊魚的企業,幾乎都被敲詐過。有的企業一年要遇到五六次。

  “網上的照片誤導了人們,我們並不捕鯊,幾乎所有鯊魚都是被捕之後,賣到這兒來加工。有從台灣買過來的鯊魚頭,以及歐美捕撈船上割了魚鰭的鯊魚。”樂清市海洋與漁業局副局長李瓊文説。

  蒲岐每年加工鯊魚有一半是整魚,一半是從世界各地買來的鯊魚的某一部分。

  李瓊文説,樂清的鯊魚加工産業得到了農業部和國家林業局的認可。蒲岐做的工作是在充分利用鯊魚資源,減少浪費。鯊魚被混捕上來後,很快就會死亡。與其讓人割鰭扔回海裏,不如把這些資源充分加工。

  “同時,我們也會遵守國際上通行的規定。”李瓊文説。

  文明橋前,那次屠鯊

  蒲岐鯊魚加工第一人彭春明1949年首次屠鯊,那是條一萬五千多斤的鯊,動刀前道士作法驅邪

  不久前,一條一萬斤的大傢伙剛被運抵小鎮。它已死了,但仍是鎮上的焦點。為了保持新鮮,鯊魚會被儘快肢解。刀手從鯊魚後頸部扎進去,黑紫色的血便冒出來。

  魚鰭是整條鯊魚最有價值的部分。大概佔到整條鯊魚價值的六成。所以割鰭最為講究,不能割得太深或太淺。割完後,刀口摸過去應該平滑,好像與表面融為一體。

  隨後,將巨大的鯊魚皮劃分成一塊一塊,與軀體分離。而魚肉盡可能地留在骨架上。然後分解魚肉,收集內臟、軟骨……

  鎮上,鯊魚加工第一人彭春明(化名)80歲了。12歲時,他被家人送到溫州市學水産加工,與鯊魚打了50多年交道。

  1949年,他18歲,成為鎮上第一個宰鯊的“刀手”。

  “當時父親與人合夥從外海買來一條鯊魚,重一萬五千多斤,長九米多,需要3個成年人才能合抱一圈。”他回憶。

  鯊魚被運到鎮上文明橋前的空地上,幾乎整個鎮子的人都來圍觀。

  彭春明第一次宰鯊,捅第一刀的卻是別人。那天,魚行老闆們請來了道士,作了一場法事驅邪。又出5個大洋,找鎮上一個膽子大的年輕人捅了第一刀。

  “鯊魚被蒲岐人視作龍王將領,沒人敢碰這龐然大物。”彭春明説。

  隨後,彭春明帶著一個30多歲的徒弟將這條大魚肢解。兩人用了近10個小時,才將鯊魚肢解完。鯊魚肚子裏的食物裝了兩船,用來喂魚。

  早期,蒲岐人只要鯊魚肉,主要為了填飽肚子。“吃魚翅是資本主義生活方式,誰要了就得挨批鬥。”

  而相當長時間內,彭春明都在“投機倒把”,在購銷社工作的他,暗地裏與人合夥買賣鯊魚。“六七十年代一萬斤的鯊魚將近3000元。弄到一條能賺1000多元。”

  蹲功,刀功

  這是屠鯊刀手基本功,要蹲近10個小時,為保肉質新鮮,第一刀至最後一刀間不能停頓

  老萬是彭春明的徒弟,現在鎮上最好的刀手。他有一年靠宰鯊,賺了近5萬塊,至今無人打破紀錄。代價是一年365天只能休息5天。

  去拜訪老萬時,他從櫃子裏拿出一把彎月狀的短刀,生了銹。現在一年裏,有一半光景是歇著的。遇上有大鯊魚來,廠裏還得來請他去宰。他一天能處理3000斤鯊魚。這個速度,少有人比。

  上世紀80年代,老萬還在鎮上以拉板車為生。

  開始時,他將一塊塊鯊魚肉拉回廠裏。一車裝幾百斤,跑一天,他能賺兩塊錢。當時刀手一天能賺五六塊,有時還能吃上一頓鯊魚肉。他想賺多點,於是做了刀手。

  刀手有兩件基本功,蹲功和刀功。宰殺上萬斤的鯊魚,起碼要蹲近10個小時,為保持肉質新鮮,第一刀下去不能停頓,直至最後一刀。

  鯊魚皮厚達十幾厘米,割下去跟汽車輪胎似的。新手往往急於用力,反而無從下刀。須用緩勁,刀勁直抵劃開的口子。工具為一把彎月狀的刀,工作時,一手托著磨刀石,一手拿刀。須隨時磨刀,保持鋒利。

  “別看割時動作不大,但費力極深。一把刀連續使用3天,就完全報廢。”每次結束,老萬雙腿酸脹,無法直立,走路一瘸一拐。

  老萬家飯桌上,都是海産,瀰漫著一股強烈的魚腥味。刀手身上都會有鯊魚的氣味。那種腥和鹹,洗也洗不掉。“我們聞習慣了,但別人不習慣。打牌時,人家都會説。”

  他説,“刀手不是個體面活,又臟又累。”

  儘管不體面,但對於這個行業,刀手足夠重要。幾萬斤的鯊魚幾乎無法用機器分解。

  幾十年的刀手生涯,給老萬帶來一件附屬品,坐骨神經損傷,“腰腿一到陰天就脹痛難忍。”

  當然,也給他換來了一棟樓。1987年,他拿出做刀手賺的三千塊,借了七千,建了一棟2層小樓。是那種中國農村遍佈的,灰濛濛的房子。

  90年代,鎮上的制鯊業剛剛興起,刀手一天能賺80到100塊。找彭春明拜師學藝的絡繹不絕。

  “五六十歲的刀手基本都是我的徒弟。”但這樣的場景只能留在彭春明回憶中。現在,年輕人不願意再入這行。

  “他們寧願去工廠,做模具等等,都不肯入這一行。”老萬的手藝甚至無法傳給兒子。兒子大學畢業後,在模具廠上班,每年三萬多塊收入。老萬賺三萬塊,只需要半年。“但他不願意學,嫌太臟太累。”

  説起鎮上的刀手,老萬則伸出兩隻手,張開。“好的刀手,不到10個。”

  10人中,最大的75歲,最小的55歲。75歲的那個,也只能需要時,在一旁指導指導了。剩下的那些刀手呢?“只能算會殺魚的。”

  最好和最壞的日子

  因市場需求增大讓小鎮的鯊魚加工業興盛;而鯊魚的減少,令這一産業愈來愈難做

  對於蒲岐鯊魚加工業來説,最好的日子和最壞的日子似乎同時來到。

  2004年,樂清市獲得了由中國地區開發促進會頒發的“中國鯊魚加工基地”稱號,蒲岐鎮是樂清鯊魚加工的唯一産區。

  隨後,全國各地客商慕名前來採購。國內的鯊魚市場需求也在日益增大。

  當地漁商説,“以前要靠送貨上門打開局面。現在不用了。”

  而與此同時,鯊魚的數量則在日漸減少。

  美國野生救援組織創始人史帝夫説,鯊魚數量正在全球範圍內銳減,有些鯊魚種群數量下降的幅度甚至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在大西洋西北部,錘頭鯊的數量自一九八六年以來減少了大約百分之八十九,長尾鯊減少了百分之八十,大白鯊減少了百分之七十九……

  老萬也有這感覺,“往前推20年,最多時一天見到9條萬斤以上大鯊魚。2009年有16條。2011年到目前為止,我們才見到4條大鯊魚。”

  大魚成為企業夢寐以求的資源。因為只有大魚,才有“天九翅”。

  鯊魚貴在魚翅,即魚鰭中的軟骨,上好的魚翅講究的是完整、光潔沒有雜質,像粉條一樣粗而且長。天九翅是魚翅中的極品,售價高達八九千元/斤。

  這樣的魚翅只會出現在體積較大的鯊魚身上。

  如今,鎮上所有的鯊魚加工企業,都會派人駐紮在全國各大港口,收集大魚信息。

  鯊魚的收購價格因品種不等而不同,有幾塊一斤,也有十幾塊一斤的。

  蒲岐漁商王豐(化名)記得喊價的痛苦,喊的時候,只能硬著頭皮喊。你10塊,我12,他15……哪怕是虧本,也要把原料弄到手,純粹為了完成訂單任務。

  一些走投無路的企業,打起了小鯊魚的主意。

  這樣的鯊魚每條重二三十斤。生産的魚翅稱作“菊花翅”,只能賣七八百塊每斤。沒有天九翅的情況下,菊花翅也成了企業生存的希望。

  鯊魚銳減,全球擔責

  國內外的捕撈隊和中西方的鯊魚消費需求令鯊魚減少,聯合國希望各國保護鯊魚

  在海洋保護組織的專家看來,人們對魚翅的愛好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奢靡。

  魚翅是鯊魚身體上最貴的一部分,但鯊魚肉與其他魚肉相比並不美味,所以漁民只砍下佔體重1%至5%的魚鰭後,就把鯊魚丟回到海裏。成為柱狀的鯊魚只能等待死亡。

  國內有遠洋捕撈能力的漁船不多,如福州的遠洋捕撈隊,能捕獵鯊魚;還有一些歐美漁船,具有捕獵鯊魚的能力。

  史帝夫提供了另一種説法,中國是魚翅和其他鯊魚製品最大的消費市場,每年至少有七千萬條鯊魚為滿足中國市場的消費需求而被捕殺。而作為整個鯊魚加工市場上的環節,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國家,都要承擔鯊魚減少的責任。

  大多數鯊魚在海洋生態系統中是頂級的掠食者,維持著海洋生態平衡。

  最近研究表明,美國高利潤貝類業海鮮業的崩潰就是源於當地鯊魚的消失。這使貝類的掠食者失去天敵而大量繁殖,然後把貝類吃光,又使得當地貝類從業人員失去了工作和收入。

  聯合國糧農組織漁業委員會出臺的《鯊魚國際行動計劃》在1999年得到批准。這一計劃的目標是確保對鯊魚資源的養護和管理與長期可持續利用。

  但《鯊魚國際行動計劃》屬於自願性質,國際行動計劃也由各個國家實施。

  “沒有買賣,沒有殺害”

  在保鯊輿論下,作為加工基地的蒲岐擬從粗放型加工,轉型為深加工,以更好利用資源

  人們能扭轉亞洲、歐美國家食用鯊魚的飲食習慣嗎?

  史帝夫認為,個人可以通過拒食魚翅採取積極行動,而政府可以制定相應法規確保鯊魚得到可持續管理。

  現在愈來愈多的人已開始關心鯊魚的生存。

  姚明代言的鯊魚保護廣告中那句著名的廣告詞———“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已經家喻戶曉。

  李瓊文回憶,幾年前,還有一名澳大利亞州政府官員從新聞上看到一條受保護的鯊魚在蒲岐鎮被宰殺。於是寫信給浙江省省長,表示抗議。信件立刻轉到了樂清市,要求給出情況説明。我們調查情況後,發現這條魚並不是蒲岐鎮捕殺,屬於誤捕上來的。便立刻給出相關回復。

  李瓊文表示,外界壓力也讓他們意識到,即使加工,也要尊重生命。他們也在改進生産方式和衛生條件。因此不具備條件的就要關停。

  鎮上鼎盛時期,有21家從事鯊魚加工的企業。8家規模較大,其他均是作坊式。但現在,作坊式加工廠已經關停了一半。

  李瓊文説,他們還要深化加工,鯊魚身上都是寶,應該充分利用它的資源。例如,魚軟骨被用來提取軟骨素,肝臟用來提取抗癌物質鯊烯等。

  蒲岐鎮以前的鯊魚加工,更多的只是肢解鯊魚,然後將它們賣給飯店。如今,有的加工企業已能從鯊魚頭骨中,提取魚腦,研製保健品。

  另一些微妙的變化也在發生。蒲岐鎮多數漁商不願意自己子女再從事和鯊魚相關的行業。

  周明、李維等人的子女從小就跟著做這行,已經沒有辦法。周明的女兒説,“我們也在慢慢轉行,做一些別的海産品加工,考慮今後逐漸脫離鯊魚。”鎮上有個魚商,堅決不讓小兒子再繼承家業,一定要他考公務員,最後其去了檢察院。

  8月的盛夏,小鎮被烈日炙烤得昏昏欲睡。

  收刀近20年的彭春明,安靜地坐在房間裏。他穿著白色背心,灰色短褲。雙手不住顫抖,也無法起身,甚至聽不見屋外有人喊他。他已經老了。

  8月3日,蒲岐鎮破敗的古城墻上,貼出了一張訃告。跟路過的人聊起,他們會説,那個砍鯊魚第一刀的人死了。

  □本報記者 陳寧一浙江樂清報道

責任編輯:馬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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