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作家:暢銷書佔領市場只是假象,撐不起“書”

　　正在香港會展中心舉行的香港書展，最引人注目的特色之一，就是名家講座注重人文性以及帶給人耳目一新的思考。在名家系列講座中，被稱為“專業讀書人”的台灣著名作家唐諾，以“書——2000本的奇跡”為題，從一本書能以2000冊的低銷量就衝破了這個商業為主導的社會“窄門”的奇跡説開去，分析“書不是純粹的商品”，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對出版界是否“暢銷爛書”主導著市場，電子書是否會令紙本書滅絕等出版界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現象，給出了視角獨特的回答。

　　書不是純粹的商品

　　唐諾在講座中表示，出版界這個看上去“沒出息”的行業，卻有件別的行業難以想象的“好事”，就是一本書在台灣賣出2000冊、大陸賣出8000至1萬冊，就大概能收支平衡。“任何所有的商品，從出生到死亡，生産者一開始就知道只能賣2000個單位，還有幾種商品會留下來？恐怕絕大部分都不會存在。書的奇跡，不是暢銷書會賣多少本，而是這種2000本的書，不斷會生産出來。甚至一些賣不到2000本卻有很好品質的書，會被悄悄出版。就像電影，台灣起碼要30萬人看才能保證不賠錢，這就要過濾掉很多東西，保證它有一種單一、安全的吸引力，但每一本書只需解決2000本，它就會非常自由、多元化，你甚至可以講很多實話，可以冒犯神明。這就是書今天繁花盛開的整體面貌，種類非常多，並且一本與另一本很難替代。人類的每一個思維、每一個念頭，都有機會找到實踐的可能。”唐諾認為，2000本，不僅是克服了森嚴的商業法則的奇跡，還是書在我們這個時代的基本形式，這個“基本款”，是出版這個生命圖譜量最大、最主體的部分，於是它清楚地告訴了我們一個純粹的信息，書不是純粹的商品。書並不是要像其他商品一樣追求最大的銷量，而是有自己的關懷、意義、價值。

　　暢銷書只是一部分

　　近年來大陸的出版市場，給人一種有錢的出版商不惜用錢“砸”暢銷書，並且一些質量很“爛”、靠熱點和噱頭走紅的暢銷書充斥市場的感覺。唐諾對此表示：“暢銷書佔領著市場只是假象，它不撐起書這個整體，只是佔據了最醒目的一部分。在生産線上抓到一個重要的東西，比如可口可樂的配方，能一直賣下去，但暢銷書只能短時期支撐公司，因為流行的風潮變化非常快，暢銷書是抓不住的，只會剩下一堆‘屍體’。書的本質是多樣、少量、利潤微薄，永遠都不是‘大遊戲’，我們有時候感覺出版商有錢了，但這些錢進來有其他的理由。比如上市公司的熱錢進來，但當他發現這個領域的獲利不能滿足需求，就會撤出，這就是泡沫，對於大陸現在很多有錢的出版公司來説，七個豐年之後就會帶來七個荒年”。對目前大陸一些呼風喚雨的暢銷書出版商，唐諾稱他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它們不會撐過10年，出版的玩法，不是看一個出版社在短期內掙多少錢，而是看它能撐多少年。”

　　紙質書暫不會消失

　　紙質書會不會滅絕是近年來業內廣泛討論的話題，唐諾稱，近些年書籍就像洋蔥，一層層被剝掉，首先是影像，再就是電腦、網絡，然後是電子書。“每種新東西出來都去搶書的工作。但書會被拿光嗎？”唐諾認為，書逐漸被“取走”的形勢，比如影像等就讓書的娛樂功能縮到最小，辭書類型的圖書交給查詢、收藏方便的載體，其實是合理的。書最後剩下什麼？剩下的是這種只賣2000本的書，是書最堅硬的部分。商業的理性、昂貴的工具，會賣這種少量、利潤微薄的書嗎？書籍最強硬的地方，不是暢銷書，它離開得最快，留下來的就是從市場的漁網裏溜掉的書，就像莊子逍遙遊中提到的那棵因為“無用”而保留下來的大樹。並不是説這些書就一定是好書，好書要看多年後是否還會被人們閱讀，但這些書提供了多樣性，帶著人克服舒適性、立即性報償的努力，這是商業很難替代的。書，保護的不是紙的形式，而是紙承載的人的夢想、想象、思維的多樣性。它帶給人的不是簡單的快樂，而是一種安靜、一種心思清明，電子産品對書這一點的承載還沒有實現。

　　晨報香港專電 特派記者 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