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檸

　　今年的倫敦奧運會開幕式，上演了一齣“動物總動員”式的童話劇。開幕式背景模擬英國鄉村場景，雞鴨鵝、山羊公羊、驢子騾子、馬牛狗豬紛紛登上表演舞臺。這讓我想起了英國作家喬治 奧威爾，他于1944年出版了著名小説《動物莊園》，裏面的主角全是動物。動物的代表“老少校”、“雪球”和“拿破侖”等，號召動物們起來，反對莊園主對它們的壓迫，主張實行“動物主義”。後來，因動物們的內部矛盾，他們的“動物主義”烏托邦也被毀。

　　還有一位跟今年倫敦殘奧會吉祥物同名的經濟學家，名叫曼德維爾。他也寫過一本與動物相關的著作，叫做《蜜蜂的寓言》，説蜜蜂王國這個動物世界太自由、太混亂。蜜蜂頭領便請求天神來管一管，收拾收拾那些胡來的蜜蜂。天神同意了這一請求。結果，這裡變得渺無人煙，連個搓背洗腳的地方都找不到。昔日繁榮的動物王國，一派蕭條景象。

　　我由倫敦奧運會開幕式的動物表演話題開始，到現在已經聯想到了兩位作家。可是，我還想起了一位英國作家……我這個人就是不專心，否則也當運動員去了。經常胡思亂想、注意力不集中的人，當然不適合從事競技活動……那位英國作家叫霍布斯，也寫了一本跟動物相關的書，書名叫《利維坦》。“利維坦”原本是希臘神話中一種形似巨鱷的怪獸。霍布斯用它來比喻人群管理機構。這個動物既能夠保護人群，又經常會把人吃掉。

　　上面三本書（文學、經濟學、哲學）中與動物相關的“寓言”，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或者説一個共同的矛盾，那就是人類既在不斷創造現代制度文明，又在不斷地回首自己的童年時代，總是有一種回到叢林、回到動物世界的衝動。但他們都失敗了。看來，人們想回到動物世界的願望，是無法實現了，只能忍受現代文明的吞噬。

　　好在有奧運會，還有各種各樣的運動會。運動會是人類重返叢林的偉大理想的一次次預演，是人類最接近他們的祖先──動物的行為模式。在運動會上，我們最直觀地看到的不是權謀、廢話、機心那些與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相關的東西，而是與人類學相關的力量、肌肉、速度、耐力、平衡力、抓、舉、翻滾、跳躍、轉圈……只有在運動會上，人們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合理合法地模倣動物。

　　倫敦奧運會開幕式，設計一個“動物莊園”式的開場表演，看上去很卡通、很兒童，實際無疑隱含著對“奧運會”這種人類偉大運動的深刻的哲學理解。寫到這裡，我感到有些慚愧，自己只説不練，離體育精神很遙遠。我決定去當體育的旁觀者，去看“從倫敦到北京：聖殿杯英超足球挑戰賽”的曼聯與阿森納比賽，看他們像猴子一樣抱球、海豚一樣頂球、豹子一樣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