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忠

　　童車與輪椅是生命歷程中的起點與終點。每當在小區裏看到這兩種東西時,感慨頗多。坐在童車裏的孩子,受到精心的呵護,吃的喝的一應俱全；坐在輪椅裏的老人,受到的待遇就差多了,吃的喝的全免了,至多脖子上挂一毛巾,用來擦擦鼻涕、眼屎、口水之類的。推著童車的人一般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或者姥爺姥娘等長輩；而推著輪椅的人,情況就有點複雜,其中以雇工為多,兒女等親屬很少。

　　坐在童車裏的孩子,無論推到哪,都深受人們喜歡。“小寶寶,你幾歲了?真可愛。”不管是熟悉的人還是陌生人,見了小孩,都情不自禁地表現出喜悅之情。而坐在輪椅裏的老人就沒有這個福氣了,碰到熟悉的人,也不過是受到一番同情,或者是虛情假意的關懷；至於陌生人,則唯恐避之不及。

　　坐在童車裏的和坐在輪椅裏的,都屬於不能自理的人。但對待孩子的態度和對待老人的態度,可以説冰火兩重天。那些幼兒即使拉了尿了,也隨時隨地都能受到長輩們的表揚和鼓勵；如果能説出一兩個單詞,做出一兩個幼稚的動作,那更會給長輩們帶來很多欣喜。而老人就不同了,想討後生晚輩的歡心,不容易；如果拉了尿了,就會受到埋怨和抱怨:“你看看!剛給你換上,你又拉了,你還讓不讓俺活了?”

　　坐在童車裏的孩子,沒有分文收入,但爹媽願意為他花光所有的錢,所以,坐在童車裏的孩子的家庭地位和重要性,與其是否有收入無關。而坐在輪椅裏的老人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如果每個月的養老金有五六千乃至七八千,推著輪椅就等於推著個定期往裏打錢的存摺,被推的人就會受到相當的重視,即使多推幾年也無妨；如果養老金很少,甚至沒有,那樣一來,推著個輪椅等於推著個包袱,那就會巴不得早點卸掉這個負擔。

　　週日,在小區裏休閒的地方就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有位推著輪椅的中年婦女碰上了一位老同事,兩個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就説到了輪椅裏的老人。這位就抱怨説,“我媽都癱瘓兩年了,可累死我了,一會兒説這兒疼,一會兒説那兒不舒服,毛病可多了,不好伺候。找了個護工,一個月得兩千多,就她那點退休金,全搭上了還不夠。”那位同事聽了之後,就附和著説,“是啊,攤上這種事,確實很麻煩。我聽説得了這種病的人,脾氣都不好,還有摔東西、把屎到處亂抹的。我樓上那家的男人,六十歲時就中風偏癱了,到現在都九年了,可把兒女們折騰死了。”這位推輪椅的聽了後,張大了嘴,愣了一下,提高了聲音説,“啊!九年了還沒死?”

　　推輪椅的中年婦女可能是因為聽了同事提供的信息之後,覺得出乎意料而驚訝,所以説“啊!九年了還沒死”的聲音特別大,站在很遠的人都能聽得見。我不知道她母親聽到這話之後,會有何感想。

　　由此想起了我母親在看了電視中那些因不贍養父母而對簿公堂的案例之後所發出的感慨:“唉,老一輩的古語,養孩子怕養不活,養老人怕養不死。”

　　坐在輪椅裏而又受到良好照顧的,我也看到過一次。那是位三十多歲的男子推著他的母親,只見他不時停下來,把臉貼近他母親,很親切地跟她説著話,臉上還帶著溫暖的微笑。那是我所看到的最感人、最溫馨的一幕。

　　人對自己坐童車的歲月是不曾記住的,但哪個人的幼兒時期沒有受到父母的精心呵護和萬般寵愛?可等到坐輪椅的時候,完全是另一種不對等的待遇了。

　　但願坐童車與坐輪椅的人,都有笑臉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