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巴拉克危矣！埃及還在未定之天。一場社會地震之後，是結構的崩塌和重組，但民族和文化的內在衝動不會消亡，仍會頑強地生存，並尋找實現的道路。

　　穆巴拉克，在暮年經歷了巨大的政治心理痛苦。

　　穆巴拉克1981年就任埃及第四任總統，就任之初，有人預測，他會像前任薩達特一樣死於暗殺，但他執政達30年，成了埃及政治和中東地緣政治最老的玩家之一。

　　在二戰之後的中東，“軍官團”執政是種普遍的社會歷史現象。在埃及有納賽爾、薩達特和穆巴拉克，在伊拉克有薩達姆，在敘利亞有阿薩德，在利比亞有卡扎菲，等等。這一批人執政的時間都相當長，但在新世紀起始，這批人紛紛倒臺，而且死得很難看。

　　中東是伊斯蘭文化的淵藪，近代又成為西方殖民地，在工業化過程中成為弱勢區域。民族獨立和社會復興，一直是這一地區的內在社會衝動。軍隊作為這種古老社會中最具“現代性”的團體，出頭擔任這一任務，恐怕有歷史必然性。從現在的情況看，這批人做了一些社會現代化的工作，但沒有很好地整合傳統文化，很好地處理社會內部的矛盾和衝突，以至出現了當下的社會“內爆”。軍官團的時代看來是過去了，中東又陷入巨大的不確定性。中東向何處去？目前有些跡象，中東國家或會像伊朗那樣，通過強化伊斯蘭文化重新整合社會，進而實現工業化，但這條路會充滿坎坷。

　　穆巴拉克是中東地緣政治的老玩家，是所謂中東和平進程的重要推動者，與美國和以色列有良好的合作互動。穆巴拉克垮臺，以色列憂心如焚。本世紀初，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穆巴拉克曾大聲疾呼，説這將導致中東地緣政治格局的崩潰，説明他還是有眼光的。現在，他一語成讖，成為這種崩潰的犧牲品，成了美國中東棋局中的棄子。

　　在埃及國內，穆巴拉克曾推動經濟改革，埃及也有過比較好過的時光。但近十多年來，腐敗、貧困、失業現象日趨嚴重，青年人日益不滿，與穆斯林兄弟會代表的底層對抗加劇。在政權內部，穆巴拉克私心自用，也導致了離心傾向。穆巴拉克的垮臺，便是這些政治合力的結果。

　　若穆巴拉克走了，後事如何辦？對今天的埃及來説，這是一個問題。在過去的埃以戰爭中，穆巴拉克是空軍英雄，有著民族英雄的光環。現在，他是法庭上無語的受審者、受刑者。據説，埃及軍方想讓他獲得軍人葬禮，否則會影響軍隊士氣，但埃及許多政治派別對此反彈強烈，亂局之中，這也是難辦的事。其實，對死者而言，一切都無所謂了，但生者還生活在一個政治世界中。

　　穆巴拉克危矣！埃及還在未定之天。一場社會地震之後，是結構的崩塌和重組，但民族和文化的內在衝動不會消亡，仍會頑強地生存，並尋找實現的道路。這一道路不會是初期的浪漫憧憬，而會是各種社會力量最終的合成。

　　相關報道見今天A28、A29版

　　本報特約評論員黃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