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事

　　雷長風

　　黃河九曲八折，自西向東來到寧夏的沙坡頭，轉了一個大彎，又一路向南，奔騰而去。從這個拐彎處的岸邊，登上沙土高坡，就是浩瀚的騰格裏沙漠。唐代大詩人王維出使邊塞，途經沙坡頭，對這沙河相依的曠世奇觀驚嘆不已，留下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千古名句。

　　如今的沙坡頭，已是世界壟斷性的旅遊資源。沙坡頭的村民，也名副其實地壟斷了“沙漠沖浪”、“羊皮筏漂流”等諸多戲沙玩水的自費遊項目，過上了富甲一方的日子。馬蘭就是其中之一。

　　馬蘭家花4萬多元錢，買了6匹駱駝，成為景區龐大駝隊的一組。沙坡高且陡，駝隊必須按照之字形線路，曲折迂迴，才能把遊客送上坡頂，然後載著下坡的遊客從原路返回，一個來回3華里。馬蘭把6匹駱駝用繩子串連起來，牽著第一匹駱駝的韁繩，像個指揮官一樣，發出起臥走停的號令。上坡時，牽駱駝的馬蘭，踩著鬆軟的沙土，深一腳淺一腳，滿臉都是汗水。到達坡頂，趁駱駝臥倒，讓遊客下來時，我與她進行了簡短交談。也只有這時，馬蘭才有稍許的喘息機會。

　　馬蘭姓何，因生在馬蘭花盛開的時節，故得此名。她祖籍山西，爺爺逃荒走西口，流落寧夏沙坡頭，在此種地放羊，繁衍生息。如今，她一家5口，都在這個景區工作，她牽駱駝載客，丈夫劃羊皮筏子渡客，大兒子在碼頭檢票，二兒子在沙漠開沖浪車，女兒在飯店當服務員。在沙坡頭60戶人家中，他們家是比較富裕的，光小轎車就有兩部。

　　在沙坡頭村民的掙錢項目中，牽駱駝載客是最原始、最累人的。已經富起來的馬蘭，本該過舒心安逸的日子了，可她還是早晨7點帶著駝隊來到景點，遊客走完才收工回家。晚飯後，還要給駱駝喂草添料，每天睡眠不足6個小時。

　　夏天的騰格裏陽光強烈，地面溫度達50多攝氏度，踏上沙漠，就像進入了蒸籠。馬蘭就在這蒸籠中，像泰山挑夫一般，每天艱難跋涉四五個來回。為防止紫外線燒傷皮膚，馬蘭把頭臉包得嚴嚴實實，但在她擦汗時，我還是看到，陽光透過紗布，把她的臉曬得黑黝黝的，粗糙不堪。

　　我説，你奔50歲的人了，家裏又不缺錢，還這樣辛苦幹啥？她説：“能幹活是福氣，有錢掙是運氣。人和駱駝一樣，渴死餓死累不死。”

　　馬蘭的話充滿哲理，我怕事後忘記，趕忙拿出本子記錄下來。管理駝隊的小夥子看到後問我：你是不是想寫馬蘭？我説，是。他説馬蘭是沙坡頭的驕傲，她富裕起來之後，每年掙的錢一多半都捐了出去，汶川、玉樹、周圍的貧困學生，她都捐過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