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梁楊之辯

　　袁乃寬、雷震春都驚訝地望著楊度。袁乃寬説：“20萬元買一篇文章不發表，這樣高的價錢，如此‘悶聲發大財’的好事兒，還有人會拒絕嗎？”

　　袁世凱説：“那就去問梁啟超，戊戌變法，他被前清通緝，在海外顛沛流離十多年，滋味好不好受？”

　　楊度走後，雷震春説：“總統，何不用最簡單的方法，讓梁啟超閉嘴。沒有了人頭，他那手還能寫出文章？”袁世凱看著雷震春默思良久，搖了搖頭説：“不行啊，宋教仁一案，搞得天下沸沸颺颺，若梁啟超不明不白地死了，定會人心盡失，天下大亂。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為了一時痛快，就不計後果……”

　　袁世凱擺擺手，讓袁乃寬等人下去。

　　楊度首先來到的卻是蔡鍔的辦公室，他一到便向蔡鍔説了這個苦差事袁世凱讓他去勸梁任公不要發表此文。

　　蔡鍔笑：“好啊，這個差事好。”楊度搖頭：“哎，梁任公的個性……你説，我勸得下嗎？”蔡鍔又笑：“皙子不是慣於做勸人的事兒嗎？”楊度向蔡鍔作揖：“松坡，你得跟我去一趟，愚兄求你了。”

　　“好，恭敬不如從命，我跟你去就是。可話説在前頭，我跟你去可以，勸梁先生的話，主要還得你説。”

　　楊度和蔡鍔又去了一趟天津，來到梁啟超的飲冰室。

　　梁啟超開門見山：“皙子，是不是袁總統改弦更張了。”楊度道：“任公，我來，一是奉命，二是也想借此機會向任公請教。”

　　“皙子的《君憲救國論》與古德諾的《共和與君主論》我都讀過，認為不可取。故寫了《異哉國體問題》一文，算是説説自己的看法，想必是皙子也讀了？”

　　“是，度曾細緻拜讀，自愧文筆不及任公。”

　　“若只論文筆好壞，我也就不用寫此文章，還勞動皙子遠來。”

　　“度對任公的觀點不敢茍同。”

　　“我看了古德諾的文章，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話怎麼講？”

　　梁啟超緩緩説：“中國的君主權力雖大，但並沒有西方君主的不可動搖性和穩定性。‘彼可取而代也’是中國的思維。兩千多年前，陳勝吳廣就曾説‘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朱元璋以一乞丐之身也當得皇上。所以君主制、君主立憲制，制度只能是一紙空文。”

　　楊度説：“可是，辛亥革命實行的共和制，打破了中國的穩定，連立憲制也沒有了，現今的局面是袁總統的軍事權威喪失。”

　　“治一國不能只靠軍事權威。”

　　“現在是各省軍政多有不聽命于中央，國家陷於混亂邊緣。就是有一個元首之爭在後面。因此，非先除此競爭元首之弊，國家永無安寧之日。計唯有易大總統為君主，使一國元首，立於絕對不可競爭之地位，方可以止此亂。”

　　“皙子如此説，卻無視清王朝的解體，忘記了中國的傳統。宣統不是一君主？”

　　“袁世凱豈是宣統可比。袁世凱是一位英主，能夠像德國威廉皇帝、日本明治天皇，‘以專制之權，成立憲之業’。”

　　“無論是君主制改為共和制，還是共和制改為君主制，‘國體’的變更都是革命，都會引起社會的動蕩，民眾必將承受災難。所以，不希望袁世凱違背自己忠於共和、不恢復帝制的承諾。”

　　作者：周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