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評論員李曉亮

　　就個人而言，上學時，“語法”一直是語言學習中，最讓我抓狂的課程。其實，公允地説，與英語相比，漢語至少沒有嚴格意義的形態變化。英語語法，除了時態，還有語態。這一堆術語，聽起來就頭疼，所以相較而言，漢語還算簡明易學的。

　　可是，話也不能説絕對了。開口説話，看似簡單，其實也是一門藝術。林語堂就著有《説話的藝術》，著名主持人蔡康永，也有關於“説話之道”的著述。可見，不見得人人都會“説話”，不是每人張口都能舌燦蓮花，讓人如沐春風的。特別是，和鄰里間家長裏短的拉家常相比，公權系統涉及公共議題的話語表達，投射出的是當地權力倫理的語言鏡像。話該怎麼説，必須謀定而動，三思而行，否則一張嘴，就會“賣乖露怯”。

　　這不，最近就有兩地的某些部門，因不重視公共表達的藝術，惹來漫天非議：一是海南三亞市新聞辦官方微博發佈的春節消費“零投訴”引發爭議。隨後，三亞回應稱，官方微博存在“表述錯誤”，已更正致歉。同時，其官方微博作出更正，稱受理投訴同比下降59%，海鮮排檔、水果零投訴。

　　第二個新聞，也源於微博。1月30日，一則有關“熱烈祝賀新邵縣成功納入國家集中連片特困地區，成為新時期國家扶貧攻堅的主戰場中共新邵縣委、新邵人民政府宣”的微博圖片在網上被瘋轉。30日下午，新邵縣稱廣告牌內容並非官方授意刊登，事先並不知情，已責令有關單位對廣告牌內容進行更改。

　　頭天新聞，次日辟謠，幾成常態，公眾早已習慣。三亞改口“零投訴”，説是官方微博“表述錯誤”。這個錯誤，稍有智識者，均能推斷出來。人的理性總是有限的，任何服務都不可能全無瑕疵，不留死角。只要人們還對職能部門公共服務抱有希望，相信投訴會換來執法整頓和質量改善，那麼“零投訴”就不可能成立。

　　政務微博代表的是官方意見，“表述錯誤”的背後，是當事部門缺乏服務意識和公共責任的表現：連基本的常識都不顧，就能信口開河，惹來民怨後，又想以一個輕佻的“表述錯誤”敷衍過去。本該權威而負責的公共表述，在這裡成了翻雲覆雨的文字遊戲，從這裡看不到職能部門的責任和擔當，倒是看到了一種可怕的藐視民意和侮辱民智的傲慢“語態”。

　　注意，這裡的“語態”不是前文提及的語法術語，而是指公權系統對外的公共言説所投射出的那種權力的本能姿態。同樣，在新邵縣熱情洋溢地對“入選貧困縣”的賀詞中，也印出了這一熟悉的“公權語態”。雖然，當地也聲稱此前並不知情，且已做更改，但“高調賀貧”造成的惡劣輿論影響，卻不是事後改個廣告詞就能完全消弭的。毫不掩飾的自得之色，不是對“貧困”情有獨鍾，而是對貧困縣政策的偏愛。“輸血扶貧”是迫不得已，“造血脫貧”才是富強之本。所以慶賀之心，雖能理解，但“高調賀貧”卻仍讓人情感上難以接受。這也是這一帶有準公文色彩的公共表達，引來軒然大波的癥結所在。

　　而説到底，上述兩種惹禍的“公權語態”，之所以備受詬病，也不光是純語詞文法上的不適感引起的，而是根子上權力運作不夠真誠，沒有足夠的責任意識和公共擔當造成的。

　　（相關報道見本報昨日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