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雲亭

　　上海是一座理性的城市，上海人也總是平淡地對待任何事情。２０１１年９月初，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小學生性教育教材《男孩女孩》，教材剛一露面便被勒令撤出書店的櫃臺。後來才發現，這本小學教材的內容以圖畫為主，行文也算通俗易懂，封面上還寫著“中小學性別教育課程教材，榮獲全國基礎課程改革教學研究成果二等獎項目。”與國外性教育教材相比，這本性教育教材的諸多內容很含蓄。

　　性教材在上海受挫，引發了民間人士的討論，並立即形成了相互獨立的兩派觀點。反對撤架的人士認為，本教材的尺度並不開放，有點類似思想保守德國的同類型教材，言外之意是本教材不該受禁，理由是德國等歐洲國家的性教材都比中國的開放，而當地的性犯罪事件並不見多。這派人士認為，撤銷性教育教材是對科學的回避，是新興的愚民主義的行為。

　　我翻閱了幾頁《男孩女孩》，客觀地説，以上海這樣的文化溫和型城市，已經將性的問題處理得十分高雅了，如教材用六張圖表達了孩子們常聽到本人來源的問題。書中講到新生兒誕生時則表述為“爸爸和媽媽很愛對方。他們互相體貼照顧，組成了幸福的家庭”等。每一句解釋都有相應的配圖。

　　據説，這套教材比北京的那套性教育試點教材《成長的腳步》要雅致得多。我找來了北京版的《成長的腳步》，其文字令人觸目驚心，這種表述最直接的結果是將幼兒對家長的神聖性、平淡性和中和性形象徹底毀滅，其副作用顯然要大於正作用。然而，國人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版所謂的性教育教材，而且讀者的年齡越來越小，直到小學一年級！出版機構除了盈利的目的外，是否還有別的動機！

　　其實，中國人對待性問題一直有自己的文化傳統，也有行之有效的慣常應對法。幼年的中國孩子的確經常問媽媽“我從哪來的”之類的問題，但是，數千年來的中國家長都會説：“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還有的學者經過統計，將家長的各種回答劃分為六種類型，分別是“女媧造人”、“亞當和夏娃”、“石頭縫裏蹦出來”、“鸛鳥叼來的”、“泉水口流出來的”以及“卷心菜裏鑽出來”。

　　這是一種十分智慧而符合東方精神的最佳答案。我粗略地評估了一下這種最常見回應的優勢。首先，它隱含著神話學的想象力價值。其次，它有效地回避了性想象對於幼兒的粗暴的烈性刺激。再次，它體現了一種東方式的幽默和樂觀的性態度。

　　中國性教育難道真的如此急迫，需要印刷出大量性教育教材才可以證明文明時代的到來嗎？回答是否定的。切不可忘記，西方的性教育力度強大是有相互配套的文化傳統作為鋪墊的，如西方的生物學和進化論知識十分的普及，在羅馬精神的影響下，性禁忌向來不太嚴格，而中國是性禁忌相對嚴格的國度。很難想象，一種性教育教材可以超越文化傳統、信仰體系和民族特性而具有相通的價值。

　　（作者係華東師範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