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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之先生之所以成為現代草書之大家,與其“以楷寫草”的思路分不開,他在談到學草時説:
(一) 楷書筆法捉草為正
“我到六十歲後才學草書,有許多甘苦體會。沒有寫碑的底子,不會有成就。先寫楷書,次寫行書,最後才能寫草書”。明確指出了學習草書的途徑,又道:先學六朝碑版,繼學二王,再進而進入漢魏,其氣自古不俗。草書宜學大王《十七帖》精印本,行書宜學僧懷仁《集聖教序》,有步可循,自然入古不俗。
散之先生告訴致力於草書學習的朋友:以草寫草是寫不出來的,留不住,用楷書筆法寫草書才行。對於怎樣學習草書,散之先生談了許多個人體會,總結起來,就是學習草書要先從楷書入手,由楷入行,由行入草,循序漸進,如果一步就介入草書,極易形成狂怪失理之狀。
談到草書的法度,一是草書自身的結字規律,一是楷書的法則。從其自身的結體規律説,無論偏旁部首,鉤紆盤旋,都會有一定的結構規矩。如筆畫的長一點、短一點、多一點、少一點,甚至極其微小的變化,都會使其成為另一個字或不成字,所謂“長短分知去,微茫視每安”草乖使轉,不能成字。因此,寫草書是不能任筆為體、聚墨成形的。草書除了其自身規律外,還要遵循楷法。姜夔《續書譜》説:“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嘗茍且,其相連處轉是引帶,嘗考其字,是點畫處偶相引帶,其筆皆輕。雖復變化多端,而未嘗亂其法度。張顛懷素最好野逸,而亦不失法度。”
米芾説:“草書不入晉人格轍,徒成下品。”散之先生的草法即出於二王,兼具楷書之嚴謹,所以他下筆必為楷則,其草法也必然是純正的。他的草書看似龍飛鳳舞,隨心所欲,出神入化,滿紙煙雲,其實,他是用楷法寫成的,所以他筆筆行得開,筆筆留得住,絕無漂浮之感。再看散之先生的學書道路:十六歲學唐碑,三十歲以後學行書,學米芾,六十歲以後才學草書。可以説,散之先生是以楷書和行書在結字、用筆、用墨、章法等各方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之後才學習草書的,所以他的草書沉著寧靜,似快而實慢,有條不紊,一筆不茍。
散之先生説:“現在好多人下筆便草,寫得一塌糊塗,真是謬種流傳,我看了很痛心。我贈他們幾首詩,不是諷刺,希望能改:其一,滿紙紛披獨誇能,春蛇秋蚓亂縱橫。強從此中看書法,閉著眼睛慢慢睜。其二,更羨創成新魏體,排行平扁獨成名。自誇除舊今時代,千古真傳一腳蹬。其三,搖搖擺擺飛上天,釘頭鼠尾鉤相連。問君何以如此寫?各有看法邁前賢。其四,嘆我學書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書法之道真無邊,大膽創新驚張顛。”以此告誡年輕的學書者,不能急於求成。寫字是為了給人看懂,要有規範,亂畫無法度不行。作僻體,高人冷齒,普通人不識,何苦?
對於草書,散之先生的觀點是:“要捉草為正。下筆宜慢,求沉著,要天馬行空,看著慢其實快,看著快其實慢。快要留得住,又無滯塞才好。未有善行草而不工楷書的。
(二)剛柔相濟,筆筆為圓
筆法是書法藝術之生命,墨韻是書法藝術之靈魂。散之先生深刻地領會並實踐了古人關於“錐畫沙”、“屋漏痕”、“折釵骨”等骨法用筆的論述,他運筆慢行,提按頓挫,筆畫粗而不肉,細而不弱,硬朗紮實,外柔內剛,圓渾遒勁,澀、力相間,體現了他深厚的用筆功力。
米芾《群玉堂米帖》中論:“得筆則細如髭發亦圓,不得筆雖粗如椽亦扁。”“瘦勁圓健”是散之先生用筆的主要特徵。在相當長的歲月裏,散之先生師前賢,求真諦,深入探討書法用筆的奧妙,千垂百煉,成功地運用了長鋒羊毫的柔軟性和豐富性。對於筆之圓潤,散之先生説:“枯、潤、肥、瘦都要圓。用筆要有停留,宜重、宜留,要剛勁有力。屋漏痕不光是彎彎曲曲,而且要圓。墻是不光的,所以雨漏下來有停留。筆要寫出剛勁來。要能流得住。快,要殺得住。米字也是駿快,也是要處處能停。寫快了會滑,要滯澀些好。滯澀不能像清道人(李瑞清)那樣抖,可謂之俗。字宜古秀,要有剛勁才能秀。秀,恐近於滑,故以緩救滑,字宜剛而能柔,乃稱名手……不要故意抖。偶爾用力量大而墨漲出來,是可以的。中間一豎要有力,圓滿,不讓勁。可以內圓外方,不方不圓,亦圓亦方;過圓也不好,柔媚無棱角。正是:筆從曲處還求直,意到圓時更覺方。此語我曾不自吝,攪翻池水便鐘王。”
散之先生以濃淡乾濕、幹而不枯、潤而有神的用筆特色,充分實踐了古人關於“墨分五彩”之説。他的作品水墨交融,滲化洇散,墨色變化豐富,層次分明;渾然而有天趣,有節奏、有韻律,給人一種“乾裂秋風,潤含春雨”的美感。亦可體會到散之先生的用墨技法中借鑒了中國水墨畫的技法。
散之先生認為:“古人千言萬語,不外“筆墨”二字,能從筆墨上有心得,則書畫思過半矣。有筆方有墨,見墨方見筆,筆是骨,墨是肉,水是血。非筆不能運墨,非墨無以見筆,筆為筋骨,墨為血肉,筆與墨會,斯臻上乘。會用墨就圓,筆畫很細也是圓的,是中鋒。
(三)飛鳥出林鳥繞樹杈
散之先生草書的成就,來源於淵源的文學功底,來源於深邃的筆墨精神,更來源於散之先生在章法佈局上虛實相生,計白當黑,隨心應手,匠心獨運。
清人鄧石如在論章法時説“疏可走馬,密不透風,常計白當黑,奇趣乃出。”當年黃賓虹亦告誡林老“古人重實處,尤重虛處。重黑處,尤重白處。所謂計百當黑,知白守黑。”
散之先生作品的章法可謂疏朗有致,平和中寓跌宕,清淡中顯秀麗,幻化莫測,妙不盡言。散之先生説:“草字要讓得開,如鳥從樹中飛過而不碰一片葉子,如蛇在草中穿行而不碰草。草書取勢,勢不僅靠結體,也靠行行字字間關係。鄧石如強調‘知白守黑’。實則緊處緊,空處空,在於得勢。此理書畫通用……要不整齊,在不齊中見齊。肥瘦大小配合才有意思……字要布得緊,有奇形,收縮這一筆是為了那一筆。要收得緊,放得開,要紙墨相稱合一耳。”
散之先生作書時,下筆斬釘截鐵,筆鋒挺勁矯健,筆身躍動轉合,筆根正側鋪擦;在毛筆的運行中,瞬間的調鋒轉換,或長拉或短駐,或雄偉飄逸,或細膩粗獷,或前呼後應,上下貫通;在其起伏跌宕中使人領略到音樂的節奏美,文學的抒情美,繪畫的虛實美和體育的抗爭美,表達了林老胸藏萬卷書,遠遊萬里,造物萬態的藝術內涵,展現了他非同常人的膽識以及筆下陽剛之氣和陰柔之韻的和諧統一。
談到草書的章法、布白,就不由令人想起散之先生詩一般的比喻,他説作草書應如“孤蓬自振,驚沙坐飛”,又似“飛鳥入林,鳥繞樹杈”,形象地指明了草書通篇的節奏和韻律。
(作者:林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