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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永玉的野獸之美

發佈時間:2013年08月30日 15:20 | 進入美術論壇 | 來源:人民網 | 手機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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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地球,大千世界,蕓蕓眾生,野獸之眾,何止千類萬種?野獸之野,何止茹毛飲血?西裝革履的文明人對野獸之蠻,又豈止食肉浸皮耶?自然界多如過江之鯽的野獸之“美”,究竟美在何處?人們問法國大文豪伏爾泰,伏爾泰笑曰:“美是什麼?你去問癩蛤蟆,它會告訴你:母蛤蟆最美!”

       野獸雖野,野獸雖蠻,但在藝術大師黃永玉的繪畫語言中,除了地球人都知道的睜只眼閉只眼的“黑畫”貓頭鷹,除了漲了3000倍的猴票,野蠻的野獸們仿佛受了文明的洗禮,變得“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了,變得“時尚且酷斃”了,何以言之?

        一、黃永玉筆下野獸的形式之美

       先賢恩格斯教育我們説,色彩美是最大眾化的形式,世上並不缺少美,只缺發現美的眼睛。用雙腳走遍江湖的湘西“蠻子”黃永玉謹遵馬克思前賢“用美的規律造型”的藝術箴言,一度像屈原大夫一樣行吟巫楚,用詩歌,射擊時弊;用雙手,擁抱朋友;用雙眼,嘲笑和表示愛情。黃永玉先生創作的工筆重彩《山鬼》(1993),可以説是巫風浸潤透了的“野獸”的形式美之代表。山鬼的白,赤豹的紅,怪獸的藍,色彩之靚驚艷,色彩之美驚人,用工筆重彩表現了“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的神話境界。除了演繹屈原在《九歌》中謳歌的美神山鬼,這個初中尚未畢業的“湘西老刁民”還大膽演繹遠古經典:《在河之洲》(1980)中引頸相望、亭亭玉立的三隻水墨關雎,演繹的就是《詩經》開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經典相思;《子非魚》中眼神嘲諷、同向群遊的群魚,演繹的就是莊子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經典寓言,豈一個“美”字了得?

       如果只沉醉於演繹文人雅士們津津樂道的前賢經典,那此黃永玉就不是彼黃永玉了。黃永玉的藝術永遠是人民的藝術,老虎退休了還是老虎,黃永玉退休了還是黃永玉,他的“野獸之美”始終接著中華大地的“地氣”,始終有普羅大眾最喜聞樂見的形式美。豬年畫豬,野豬的“檄文”:為我屈辱的表兄弟(家豬)戰鬥;豪豬的“宣言”:豬也算豬,要看誰有膽子吃。牛年畫牛,牛犢的“愚勇”:初生牛犢不怕虎,你想到結局了嗎?大腹便便的牛魔王的“痛苦”:不是懷孕,是孫悟空在裏頭。虎年畫虎,虎王的“職責”:虎年虎運,虎王鎮宅;老虎的“屁股”:虎聲虎氣,摸不得所得;老虎的“麥城”:虎落平陽受犬欺,這話從哪説起,歡迎還來不及……從上述黃永玉筆下的野獸畫群像,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黃永玉絕不是一個躲在藝術象牙塔裏自娛自樂的文人畫家,他是遵從沈從文表叔“充滿愛心去對待土地和人民”的中國獨一的野逸派畫家。

       二、黃永玉筆下野獸的寓言之美

       一則小小的動物寓言,往往隱喻著大大的人生道理。一些社會學家一本書都講不完的一個道理,老江湖黃永玉借一句短短的寓言和一幅小小的動物圖畫就搞掂了。從接受美學的角度看,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漢姆萊特,一則小小的黃永玉的野獸畫,往往隱藏著多個人生的哲理,賞畫讀題款如扎我們老祖宗留下的針灸,紮在藝術接受者的穴位上,麻麻的,酥酥的,名為“醫獸”,實乃“醫人”也。
 我們先看黃永玉小尺幅的野獸畫。“鬼才”黃永玉根據自己熟悉的野獸習性與形態,自己感悟的人生哲理,運用逆向思維的方法,時而出世,時而入世,創作了一批微麻、微辣、微美的“野獸畫”。且聽黃鼠狼説:我總是在臨走時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長頸鹿説:我在上面吃慣了,俯下身來時頗感不便。河馬説:不管咋説,俺口大也算個本事。女老鼠醋溜溜地説:也不想一想,他(貓)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寵物貓給野老鼠喂奶:愛得沒有原則就是禍害。小老鼠仔自言自語説:我醜,但我媽喜歡。猴們對猴王説:這般好所在,大王哪找去,上西天取什麼鳥經?猴自語説:不管我多嚴肅,人還是叫我猴子。綠鸚鵡對紅鸚鵡説:鳥是好鳥,就是話多。紅鸚鵡對綠鸚鵡説:説話自己不懂別人懂。老山羊洋洋得意地説:鬍子不能證明淵博,但可以增加威望。蛇先知般地預言:據説道路是曲折的,所以我有一副柔軟的身體……

       我們再悟黃永玉中尺幅的處世獸畫。“藝界老頑童”黃永玉用入世的心態和出世的語言,借野獸的形象描繪了大千世界的處世哲學。黃永玉八十作《井底蛙》題跋雲:“世人都以為一口井只有一隻青蛙,不知道一口井有好多青蛙,跟人一樣,它們也關心國家大事,談論文藝和哲學,也大張旗鼓搞井裏鬥,上綱上線,別瞧它們鬧得不可開交,但也有共同之點,那就是:天,井口大。”這豈止是一口井裏幾隻蛙的宣言?分明是活色生色的人類社會!《鷸蚌相爭辯》題跋雲:“一是活命,一是求食,何爭之有耶?漁翁所得之利微乎其微,千百年來也只碰到這一回,落了一個話柄,奉勸為鷸者小心就是。”這豈止是對漁翁的勸誡?分明是湘西人骨子裏的遊俠精神!《刺猬之道》題跋雲:“嚴冬來了,刺猬躲在窩裏,天氣太冷,大家湊在一起,冀圖求得溫暖。擠緊了,刺著別個的肉,遠了,又冷。最後取得了個看來平常的經驗,保持正常適當溫度要有適當距離。”這豈止是“距離産生美”的普通的處世之道?分明是對儒家倫理學“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的高度認同,是倫理學家們一本書都講不透的倫理,豈一個“爽”字了得?

        三、黃永玉筆下野獸的諷喻之美

       歷史已進入21世紀,中國已進入和諧社會。主流社會的主旋律是科學發展,但難免有不太和諧的雜音存在。對社會上存在的醜惡現象抑或不和諧雜音,湘西漢子黃永玉絕不像某些大師那樣躺進藝術小樓成一統,文縐縐又文縐縐,假惺惺又假惺惺,酸溜溜又酸溜溜。黃老先生雖然八十又六了,依然路見不平一聲吼,出門一笑橫大江,老子是蠻子老子怕誰!

       他手中的畫筆,就是魯迅所言的投槍與匕首,就是金庸大俠筆下的長劍或暗器,見血封喉也!豬年畫《牛豬》,就是對“大躍進時代”把“小豬吹成牛大”的熱諷;畫豬抱怨《人自己減肥,卻怕我瘦》,就是對時尚瘦身美體運動的反思;畫豬八戒背媳婦《要背就背個摩登的》,是對當代個別不良社會現象的熱諷。鼠年畫鼠,畫《耗子給貓當三陪,要錢不要命》,就是對情色氾濫的失德社會的挖苦;畫《我拿老鼠夾子當健身器》(老鼠牛B之一)、《我拿耗子藥當早餐》(老鼠牛B之二)和《她(貓)肚子是我搞大的》(老鼠牛B之三),就是對假藥、假器材和性亂的嘲笑。虎年畫虎,畫《老虎放羊餓了吃什麼》,就是對大貪官監守自盜的隱喻;畫《旅遊旺季》遊人排隊進虎口,就是對旺季旅遊市場獅子大張口的警示;畫《讀書是老虎長翅膀》是黃老先生虎年對千萬莘莘學子的勉勵;畫《母老虎沒回來》,就是對老虎食物鏈斷裂全球生態惡化的擔憂……可以説:黃永玉先生憑著自己闖蕩江湖八十年對社會、對人生、對友誼、對愛情、對金錢、對藝術、對歷史、對未來、對環保、對時尚等等的深刻感悟,用張樂平式的漫畫形式,魯迅雜文式的尖刻,進行了酣暢淋漓的藝術表現,豈一個“酷”字了得!

       地球這麼美,中國這麼大,“藝界老頑童”黃永玉畫畫就是玩兒,畫畫就該來點幽默。在當今浮華的社會,在當今更加浮華的美術世界,因為有了黃永玉這個“湘西老刁民”,因為有了黃永玉這個“湘西犟卵”,更因為有了黃永玉這個“藝術鬼才”,以及他畫筆下形形色色的野獸們,我們的和諧社會才會好玩一點,熱鬧一點!

       2010年1月18日寫于北京澧蘭居(作者:覃代倫  國家民委中國民族博物館展覽部主任,中華全國美學學會會員,賀龍教育基金會理事,知名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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