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中國畫壇上曾優美地劃過一道雙魚星座的軌跡。
國畫家楊力舟與夫人王迎春,以其共同創作的巨幅作品《大行鐵壁》、《黃河在咆哮》在中國的美術展覽上分別榮獲大獎,這對伉儷以其雄厚的實力震動了當時的中國畫壇。美術界認為這兩幅巨作,在中國畫百年的歷史長河中也佔有重要的席位。
1942 年楊力舟與王迎春同年同月生於山西,後同年進入西安美院附中,又同年畢業于西安美術學院本科。再其後又一道考取了中央美術學院國畫係的研究生。早年求學時俄羅斯現實主義繪畫中強烈的充滿史詩性和紀念碑式的藝術特徵,給楊力舟、王迎春帶來了一生的影響,這使得他們的作品都充滿了力量感。剛剛在中國美術館落下帷幕的“春華秋實”展被媒體稱為,是共和國 50 年來中國美術界傾力推出的“一道無聲的藝術盛宴”楊力舟、王迎春並肩而立的一幅幅巨幅作品顯示著一種突出的份量感。從《太行鐵壁》那猶如利刃穿空般的對壯美的追求,到《黃河在咆哮》折射出的“黃河大合唱”那種穿透時空、史詩般的震撼力,可以看到畫家夫婦那種關注社會、關注人性的人文情懷如激流般貫穿著他們許多作品的主題。同時也可以看到他們品格中所具有的深厚的人文情懷及自覺為社會肩負責任的意識。
因早年在西安美術學院求學期間楊力舟就打下了紮實而全面的基本功,並紮根西北及黃土高原,將其作為創作園地。他筆下反映北方農民生活的作品,不僅具有極強的藝術表現力,而且還滲透著對那片土地的真摯感情。此後,他的創作一直沒有離開散發著泥土清香的土地,流露出的濃郁民俗風情也讓人感到親切和愉悅。而楊力舟不斷創作的傳統戲劇人物畫也仿佛使人聽到舞臺上鈧鈧鏘鏘的鑼鼓聲。有一位京劇藝術大師看到楊力舟根據他所扮演的魯智深(傳統劇目《野豬林》裏的豪傑人物)給他畫的扇面畫兒時,激動不已,盛讚楊力舟創作的戲劇人物走出了一條新的成功之路。“再現舞臺藝術”和“對舞臺藝術進行再創造”,這是楊力舟的潛心追求。他説不這樣就找不到繪畫與戲劇中那種令人興奮的完美結合。因此,對著電視屏幕上的戲劇人物畫速寫已成為楊力舟的日常“工作”。看他的戲劇人物畫很是過癮,對於經典劇情的選擇、對劇中人物典型特徵的交代,那飄灑絢爛的戲服,那一招一式優美洗練和高度概括的動作,都使人充分領略畫家的匠心獨運。
而在“奔馬”系列作品中,更能明顯地看到楊力舟繪畫語言既保持了原來的寫實風,但又向色彩、律動、表現移位的繪畫語言拓展。楊力舟畫了許多馬的速寫,對馬的運動特徵和馬本身的美感有著更深的了解。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什麼動物比奔馬更有控制力,奔馳中的駿馬會隨著馭手的命令在懸崖邊驟然停住。他的畫面表現了男女小騎手,在“那達慕”草原盛會上挽僵待發、英姿勃發的時刻。那一刻,烈馬長空嘶鳴、雄健的四蹄,急不可耐地尥動著,信號槍一響,剛剛還擠成一橫排的馬隊,瞬間就拉開了距離,再後就形成為一條流線。流暢的線條、明暗變化的多種色塊幻化出奔馬的動勢就好像草原上奏響的一曲人與馬命運交響的頌歌。草原上的馭手在駕馭著烈馬,畫家在駕馭著色彩與線條,每一幅奔馬圖不僅使人感受到色塊構成的力度進發出的內在的力量,而且讓人體味出草原上陽光的透明和整體上那種飄逸灑脫的浪漫氣息,令人賞心悅目。在《飛動的彩雲》、《驫駥奔騰》、《騰風萬里》等一系列奔馬圖中,楊力舟大刀闊斧追求變化中的難度,使每個人物各具神態、概括誇張呈現出“衣帶當風”氣勢逼人之感。在人與馬的處理上,既變形合理,又追求細節,每匹馬哪怕是在小小鬃毛上都追求形與色、筆與墨的變化。這些都顯示出楊力舟在創作規律上獨具匠心的把握。自1989年楊力舟開始全面負責美術館工作以來,他在繁忙的事務工作之餘,從不輟筆耕,在將國畫藝術融貫中西、不斷創新的同時,在對中國美術館這一中國最高藝術殿堂的建設上也嘔心瀝血,取得了眾所公認的成就。在當代社會,人們對這樣既“兼濟天下”而又能“獨善其身”的藝術家備加尊重。
她的夫人——王迎春,更是一位享譽當代中國畫壇的傑出女畫家。看到她近乎纖弱的體態,是很難讓人們把她與她畫風中那種曠達與堅韌之氣質聯絡起來的。
王迎春作畫下筆沉穩厚重,用色洗練高雅。她所創作的作品多為巨幅,這個“巨”字不僅是指作品畫幅大,更主要的是其中所蘊含那種底蘊和精神性。畫面上飽蘸濃墨的大筆觸每一筆都來去分明,而“墨分五色”也在這裡運用得駕輕就熟。王迎春有時為了追求畫面的蒼茫感,用潑墨把“根”藏在後面,但那些力透紙背的筆觸卻如股沐風凸現著筆墨“筆筆見根”的力量。女畫家王迎春將偉岸的大丈夫氣慨滲透在她的創作中,但在情感世界中她卻以獨特、細膩的女性情懷錶達著對婦女兒童命運的強烈關注。
八十年代末,王迎春創作富有現代構成意味的《慈母手中線》。這幅具有現代感的水墨畫中,表現了不同年齡的四位母親穿針、引線、縫衣、納鞋底的情景。畫面上巨大的頭像和雙手,提煉了一個人類社會值得謳歌的主題,這就是母愛的崇高與深遠。王迎春吸收了西方立體主義的某些因素,用具有金石鏤刻之感的線條與渾厚斑駁的豐富肌理,構成了人物精神世界的純樸壯美。
進入九十年代,王迎春又一組表現婦女命運的水墨畫問世。這一次她是以自己的外祖母、母親、自畫像、女兒的畫像組成的《同在春季》四聯畫。從上世紀二十年代、四十年代、六十年代、九十年代這四代婦女從畫面上一路走來……外祖母是個規矩謹嚴、備受封建桎梏的小腳女人,表情老成肅穆;母親有些開化但仍被舊時代束縛著;畫家自己,因走上了藝術道路神情上充滿了自信;小女兒生活在物質優越的新時代,神態天真活潑,給人暢想著人生快樂的認同感。這四代婦女同處一個國家,同屬一個民族,經歷著同樣青春期,她們卻以不同的服飾裝扮,不同的形神狀態,生動而深刻地折射出近百年來中國社會生活的變化和時代的烙印。正是因為她的作品具有這樣深厚的人文情懷,因而總是能在瞬間人們的心靈,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象。
今天,即使在外人看來,女畫家王迎春衣食無憂生活在幽雅恬淡狀態中,其實,中國偏遠地區依舊貧困的現實,使迎春始終無法放下心靈的負重。《圓夢》和《故鄉之門》,展露了那些失學的兒童苦澀的夢想,表達了山裏人對生活的憧憬和希望。即使在她創作系列《牧童》、《牧歌》田園詩的小品畫時,也能看出她作為女性畫家,內心那種淡淡的哀愁和憂傷。
敦煌藝術寶庫深深地吸引著她,她認為原本佛教中的教義是有其塑造靈魂中真善美的作用的,中原文化與西域、印度文化在長期的融合中被互相吸收,而形成今天深邃、神秘的敦煌藝術。她在研究和學習敦煌藝術的同時,將其壁畫飛天的造型用寫意的手法移至古今文人喜愛的扇面上,用水墨重彩追求到一種斑駁和具有滄桑感的效果。笛音飄渺、霓裳飛舞傳達著仙境的意境,給人以美好的嚮往與憧憬。
今天當楊力舟從中國美術館館長崗位上退下來後,又和夫人王迎春殊途同歸有了更充裕的時間切磋藝術。畫室裏的墻壁上、畫案上經常有新的作品出現。這對畫壇伉儷又在朝他們共同的理想奮鬥著。200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