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中國網絡電視臺|網站地圖 |
客服設為首頁 |
寶林是中國畫壇的多面手,他早年從事人物畫的創作,從20世紀80年代起專注于山水,在這兩個領域都取得了成績,從藝術成就上看,山水更為突出。其實,藝術這個行當,各個門類是相通的,何況繪畫中的人物、山水,僅體裁、樣式不同而已。寶林正是因為繪畫造型基礎的功力比較紮實,又善於思考和鑽研,從人物轉向山水顯得很自然,不了解他經歷的人,還以為他一直就是畫山水的呢!在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係學習期間,他原本就很愛山水畫,對李可染先生的藝術成就尤為敬佩,並得到了可染先生的傳授與教誨,只是服從了當時學校的決定,從三年級起分到了人物科,畢業後又分配到海軍美術創作部門,促使他在主題人物畫創作方面做出了一番成績。成績包括兩個方面,一是他個人的創作成果,一是他的組織、領導工作。海軍的美術工作之所以搞得有聲有色,“萬里海疆”的展覽之所以如此受到人們的關注,並在社會上有相當大的影響,是和寶林當年的辛勤勞動分不開的。
在中國畫的品評標準中,歷來講究畫品與人品的不可分割的關係,認為人品不高,畫品也絕然上不去的。畫家的修養、品性、素質,有形無形地會在畫面中表現出來,這應該是普遍的道理,不應有中西畫之差別。不過中國畫(尤其文人畫傳統)不像西畫那樣側重於造型,而在運筆用墨中更為明顯地流露出藝術家的秉賦與氣質。讀寶林的畫,不論人物還是山水,總給人一種凝重、厚實、穩健的感覺,這和我們平素與他交往所獲得的印像是一致的。寶林為人厚道,處事謙和,熱心於公眾事業且有奉獻精神。在藝術上他有敏銳的感覺,但他不是“才子型”的,不是靠激情、才賦進行創作;也不是“技術型”的,不是單純地靠自己的功力取勝。他屬於“內秀型”的畫家。他聰敏、有悟性,又勤奮、紮實、肯鑽研,在氣質上有點接近他的老師可染先生,屬於“苦學派”。在藝術上他不走捷徑,不耍小聰明,老老實實做人,誠誠懇懇作畫。在中國畫壇的風潮涌動中,他憑藉自己的知識積累和藝術修養判斷是非曲直,而不盲目追隨時髦風潮。例如20世紀80年代中期,有人質疑中國畫的存在價值,否定20世紀水墨畫的成就,他卻不以為然,堅定地相信中國畫在世界藝壇上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有廣闊的前景。正是從這時起,他用更多的精力研究筆墨。同時,他又從“新潮”中儘量吸收一些有益的養分,如構成因素和色彩運用等。他基於這樣的思考:中國畫一要繼承,保持它的精華;二要發展,賦予它新的表現成分。在發展中,內容的變革是第一位的,但形式的變化也不是可有可無,兩者是互為因果的關係。內容的變革主要靠對客觀自然的觀察、體驗和研究,在山水畫中,重要的是寫面對自然的直接感受,這是可染先生一生持之以恒加以倡導的,這也被寶林視為不可動搖的創作原則。寶林從80年代起一方面更全面地學習和研究可染先生在山水畫領域內的成就,領會“李家山水”的精神實質;另一方面他也艱苦地思考與探索,如何結合自己的情況,走出一條有個性特色的新路來。假如人們向寶林發問,他這十來年中做了些什麼,我想他會做以上回答。
我以為寶林的山水畫創作最顯著的特點是有感而發,他的作品有實實在在的內容。從在美院做學生起,他就樹立了信念,生活是藝術的源泉,藝術家必須到生活中去觀察、體驗和分析研究,積累素材,在這個基礎上醞釀構思,進行創作。這十多年來,他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甚至包括新疆等邊陲地區,飽覽祖國山河之美,從中吮吸養分,以獲得藝術靈感和創作激情。他邊看邊記,時常隨手用最經濟、最簡練的手段勾畫觸動他感情的那些景象。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他常常對景寫生,這些寫生多數成為爾後創作的素材,有一些只需稍加潤色,便是“成品”。不過寶林一般不滿足“小品”,而希望畫出有分量的作品來。他時常在大尺幅的紙張上,用雄健有力、錯落有致的筆觸,安排他心中的丘壑;用點、擦、皴、染來豐富畫面的表現。寶林是富有激情的藝術家,只是在創作過程中他適當地控制著自己的感情,理智地處理畫面的整體與細部。他注意構圖整體的“勢”,也注意局部的“質”。每幅構圖往往反復加工,直到較為滿意為止。
寶林受的學院教育是中西融合型的,也就是説,他在中國畫係學習期間,除接受中國傳統書畫的教育外,還接受了來自歐洲的以素描為基礎的造型訓練。前者著重以線為主的平面描繪,後者側重於立體的塊面造型。兩者之間的差異是明顯地存在著的。在他的老師當中,有許多人,包括對他的藝術影響很大的可染先生在內,都一直在探索如何在中國畫的創造中,吸收西方造型觀念和技巧中有益於中國畫的表現因素,以適應時代審美的需求。他們——蔣兆和、李可染、葉淺予、李苦禪等先輩們,都在這方面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寶林也遇到同樣的問題。簡單地説,他原來從事的人物畫,以素描造型為主要手段,而創作水墨山水,也可以適當運用體面造型,但更要借助筆線墨色來營造氣氛、情緒和創造意境。近20年來,寶林做了許多“補課”的工作,較深入地研究中國書畫傳統——文人畫和文人畫以前豐富的民族繪畫遺産,研究筆墨和研究畫面造型。可染先生的山水畫是他研究的出發點和重點,他走的也是可染先生指引的道路,努力在中國畫中有機地融合西畫的造型與表現因素。在這個探索的過程中,寶林最大的一點體會是:中外古今的繪畫創造,有許多共同的東西,它們的本質是一致的,表現手段雖有差異,但可以相互補充,不過補充的目的不應該是改變原來的特色,而應該是使其更為鮮明。在他的畫面上,可以看出他的素描造型功力,看出他的西畫修養,只是這些功力和修養都被用來為寫意體系的“中國畫”服務,兩者的結合比較自然。與此同時,民族傳統繪畫的許多瑰寶,如漢畫像石、敦煌壁畫等,對寶林的山水畫創作也有許多啟發。他學習和研究這些藝術遺産,全面提高自己的藝術修養,並注意技巧、技法的吸收與改進,使畫面的肌理、色彩、層次和空間的表現更豐富,更具有藝術感染力。他追求的目標,是在忠於客觀自然的基礎上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畫面上他力求繪畫語言的變化與生動,力求點線面和色彩的交響與組合,力求畫面的厚實與深度。傳統文人畫淡泊、清逸的平面性和民族傳統壁畫重彩的語言,西方寫實繪畫的體面造型與現代繪畫的構成、抽象,要巧妙地糅和在一起是困難的,寶林則機智地處理“融合”這個課題。他立足於民族繪畫的格調與趣味,為表現的需要而“不擇手段”,在這一點上,頗像他的可染老師;還有他的“倔”勁,似乎也是從老師那裏受到的感染。只是寶林不機械地重復老師已經做過的,而是學習和繼承他的精神,力求用發自內心的語言説話。因此,他的畫有自己的個性面貌,有20世紀90年代的時代烙印。我們在寶林的作品前面,感覺到一種開放的氣氛、創新的追求和對民族傳統深愛的感情,還感覺到他的真誠與“固執”,這構成他不同於別人的獨特風格。近幾年來,他正在強化自己的風格面貌。不過他懂得,風格的形成與完善是個自然的過程,是和自己的生活經驗、全面的藝術造詣密切聯絡著的,著急不得。所以他既努力追求,又以平常心態對待之,他沉穩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他在作品中呈現的是一個真實的自我。
(作者:邵大箴 著名美術評論家,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