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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問,如何懂你畫,我言,可簡可繁,繁則可從技法、筆墨、構圖、立意等諸要素、各角度切入,細析縷分 。簡則君可直接入畫境,將己置於畫中之丘壑雲煙中,以自心體悟林泉之美,自然會心體澄澈,胸次洞開。
中華之傳統藝術皆以取境為上,撫琴有琴境,吟詩有詩境,作畫更需有畫境。清王國維明確提出:“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其強調“境界為上”,王國維之境界説對詞學高下提出了明確的判別標準,我以為傳統諸藝術水平高下之鑒別以境界為憑,立可區分,山水畫尤為甚。
當下,中國畫筆墨恣肆,形式繁多,特別是以借鑒西法、創新法為名,重形式輕本質,重“小器”而輕“大道”,漸有將“筆墨”等同於中國畫之趨,當然亦有將筆墨等於零之誤,以為中國畫之出路便是不斷否定舊有形式,創出一些貌似新形式,實是了無價值之圖樣,迷亂之際畫中“境界”已蕩然無存、喪失殆盡。尋找、感知、表現最能代表山水畫境界的畫面是每一個山水畫家需要深思的問題亦是應擔當的責任。邃谷深山,石澗寒泉,月高林幽;松風遠嘯,山居閒靜,或者“迅掃夙習,或浩歌長林,或孤嘯絕島,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忘形骸,捐耳目,去心志”這些辭藻展現的是一種心無所欲,身無所羈,澄懷虛寂,絕去塵囂的自由境界,這或許是一首唐詩,也許是一闕宋詞,或者一首古曲中表現的琴境,也可能是一幅山水畫中展現的畫境,這就是中國經典文化的共性,其美的原理是相同的、共通的。樂志山林還是中國士人修行的一條“文脈”,實現天人合一的“路徑”。以最少之元素表現最豐富之精神內涵,以最寧靜之畫面表現最曠達之人生。只有用心去體會,才能有一種平和簡靜的心態,完全、透徹、無所偏的親近自然、融入其中、感知境界。
我以為,沒有任何一種畫種比之中國畫更需要傳統文化做支撐,其它形式之繪畫水平高下最後大多以“技”定優劣,中國畫則有別於此,“技”只是初級形式而已,一個優秀中國畫家除應具備“優良”之“技術”外,更需對中國畫有宏闊的認知,對中國傳統經典文化的廣泛涉獵,並形成自己的審美取向,進而融入到自己的畫境之中,形成自有之境界,自有之畫語。為此,我以為中國畫是最有“文化”含量之畫種,最需要文化之畫種。
“境界”之詞最早見於北宋年郭熙、郭思父子的《林泉高致》,後歷代均有精闢之見,致王國維才將境界論系統化。王國維將境界分為“造境”與“寫境”兩種,造境即是作者按照自己的設想描寫、描繪畫面,造境強調的是主觀和理想,所造之境是現實之生活不存在或者少有的。寫境便是描繪的實景,寫境強調的是客觀與現實。誠如清方士庶所言“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實境也。因心造境,以手運心,此虛境也”。無論寫實境或是寫虛境,如果胸無山水,眼無山水,便無法創造真正之雲林佳境,如果僅能“外師造化”而無法“中得心源”,那麼其與照相機亦無異。如何創造“於是閒居理氣,拂觴鳴琴,披圖幽對,坐究四荒”之畫境,讓人足不出戶而“臥遊”天下,這是每個中國畫家都面對之問題,特別是中國山水畫家,但遺憾的是許多畫家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難怪近代畫家金城發出這樣的感慨“山水之難,莫難於意境。筆墨非不蒼古,氣韻非不深穆,章法非不綿密,一落窠臼,便是凡手”。
境亦有安靜之境、喧囂之境,中華文化歷來主靜,儒、道、釋皆然。道家主張的是虛靜,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面對世事紛擾,道家主張“至虛守靜”。認為天地間就是“空虛”的狀態,但是這種“虛空”是無窮盡的,萬物都是從這“虛空”中産生的。“虛”狀的物必然呈現“靜”的狀態。只有靜才能使人處事理智、行為有序、判斷準確,這就要求人們在繁忙中冷靜下來,在急躁中穩定自我。明代大儒陳白沙認為 “善學者主于靜,以觀動之所本,察于用,以觀體之所存”,他認為動靜之間是體靜心動的關係,在靜中觀心之本體呈露,在動中察心體之作用,靜時不忘動,動時不忘靜。中國畫是主靜的,中國畫家一直把澹泊蕭條、寧靜簡遠定之為山水畫最高之境界,終極之追求,“蕭條淡漠,是畫家極不易到工夫,極不易得境界。蕭條則會筆墨之趣,淡漠則得筆墨之神”代表著中國畫家最高藝術成就的漸江、八大山人等便是這方面集大成者,他們不僅將中國畫簡靜淡遠之境界表現完備,而且實現了精神與作品的高度合一。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中,對中國畫最高精神境界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描寫“它既不是以世界為有限的圓滿的現實而崇拜模倣,也不是向一無盡的世界作無盡的追求,煩惱苦悶,徬徨不安。它所表現的精神是一種“深沉靜默地與這無限自然,無限的太空渾然融化,體合為一”它所啟示境界是靜的,因為順著自然法則運行的宇宙是雖動而靜的,與自然精神合一的人生也是雖動而靜的”。
友又問,你理想之畫境為何?我以為理想之境是簡單、透明、閒逸、寧靜乃至是孤寂的,在畫面表現上不必拘泥于表現外在的“現實境界”,亦即不必拘泥于內在之“胸中境界”,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個無限的世界、無垠的宇宙,此時是“表裏俱澄澈”的,“造境”與“寫境”是孰難區分的,亦何必區分。
——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