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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請他一同欣賞了徐悲鴻的一幅立軸,尺寸是長108厘米,寬53厘米。畫的是故宮禦花園的老柏。主幹遒勁,寫出了幾百年老樹的滄桑;枝葉疏密有致,看得出松柏長青的寓意;樹前樹後的地面上,間或點綴的小草,與傳統國畫有所不同。那位美國畫家一眼就看出了:“悲鴻大師這是把西畫透視理論有機地融進了中國水墨畫。”然後,他請我給他讀講畫款。
這幅畫上有款兩則。一則是窮款:“伯早仁兄雅賞 悲鴻寫故宮老柏 不能忘馬君叔平導遊之惠也 壬申歲春日”,徐悲鴻鈐了印章兩枚。另一則是:“壬申暮春之初 余見悲鴻為于君右任畫故宮老柏 爾甚佩之 此為伯早君作 余大畏之 一步一進何其速也 記之以效悲鴻之後來 白石山翁齊璜”,並以印鑒。題款本無斷句,我讀給這位友人聽,還講了一段與之相關的軼聞往事。
款中寫的“伯早仁兄”指的是陳綿教授,乃清末郵傳部尚書陳璧之六公子。他于上世紀二十年代末去法國巴黎留學,學戲劇導演,獲博士學位回國。陳綿與徐悲鴻在巴黎同校,關係甚好。回國後,徐悲鴻對國畫有濃厚的興趣,陳綿寫話劇劇本,擔任當時在中國為數不多話劇團導演。
舊時文人墨客常有雅聚,杯酒壺茶,款款而談,話題隨意,多與藝術相關。一日,徐悲鴻、齊白石與陳綿小聚。徐悲鴻談到他畫故宮禦花園老柏的一幅新作。他説試將西畫透視技法,融入中國水墨之中。畫成以後,自我感覺不錯,便送于右任先生指正。于老看到以後,很是讚賞。白石老人聽了,便問道:“我們如何能看到此畫呢?”徐氏説:“那我就以此畫意,再作一幅,擇日請你們雅正吧。”陳綿戲問:“那幅畫你送了于老,這幅送誰呢?”徐悲鴻説:“就送你吧。”若干年之後,徐悲鴻名噪一時之際,曾畫了一幅與真馬一般大的丈二奔馬圖,氣勢恢宏,上面題寫“空前絕後”四個大字,落名款加印。陳綿得到後並沒有裝裱,但一直用圖釘按在學院衚同的平房住宅的書房裏。陳綿解釋説,徐悲鴻題這四個字,是説以前沒有畫過這麼大的奔馬,謂“空前”;以後也不畫比這幅再大的馬了,是“絕後”,以此表示倆人的友誼。
上世紀60年代,書房漏雨,屋頂的水順墻淌下,濕了畫,陳綿把它摘下晾幹,折幾折後放到書案上,人來人往,不知道被何人順走,中國畫壇上,從此少了一張徐悲鴻的力作,實在可惜,這當然是後話了。
時隔不久,徐悲鴻又畫成一幅老柏。三人再聚,徐悲鴻拿來此畫,款中寫明了緣由:不久前,由時任故宮博物院古物館副館長馬衡陪徐悲鴻和陳綿參觀故宮,徐悲鴻回來後畫了禦花園的老柏。白石老人看了,大加讚賞,於是在畫上落款,並説出了“效倣”的意思。
2005年,徐悲鴻誕辰110年之際,故宮博物院在古書畫研究中心展廳舉辦了徐悲鴻書畫專題展。展出36件徐悲鴻繪畫作品和兩件書法作品中,其中就有兩件老柏的立軸畫。解説文字中説到:這是徐悲鴻大師將西畫透視技法融入中國畫的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在我印象中,那兩幅畫都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作品,但創作的年代,均在壬申(1931)年以後。也就是説,在故宮珍藏這兩幅作品之前,應當至少還有兩幅老柏題材的作品,一幅是送于右任的,那是此類作品中的第一幅,另一幅就是本文中這幅。
故宮老柏的第一幅,不知是在台灣還是在何處?以于右任的學識和地位,一般不會流落出去。這第二幅老柏,卻在十年浩劫中險遭一炬。陳綿之妹陳栘岩女士,少年學油畫,她六哥陳綿留學回來後,常帶她見在京的名畫家。齊白石、王雪濤、徐悲鴻等各位,也常順手送這位小妹一些畫,以示對陳綿的友好。本文説到的這幅畫,裝裱之後,也送給了栘岩女士。儘管栘岩女士本人並不畫國畫,卻在以後的戰亂中,帶著一批作為一份友情珍藏的畫作,輾轉國內各地。其中大部分畫作,由於沒有裝裱,攜帶倒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