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豬：“校長給教授打工”，道路漫長

    “高校去行政化”一直是高等教育界呼聲很高的改革熱點。《教育規劃綱要》提出，隨著國家事業單位分類改革推進，探索建立符合學校特點的管理制度和配套政策，克服行政化趨向，取消實際存在的行政級別和行政化管理模式。《教育規劃綱要》中，“完善大學校長選拔任用辦法”的説法也引起了專家的關注。他們認為，校長要給教授打工。（《新華網》8月4日）

    校長給教授打工，多麼動聽的一句話。只是，校長會答應嗎？現行的教育制度會答應嗎？改革之後，所謂“去行政化”了的大學教育制度能答應嗎？這樣美好的事情要想成為現實，除了校長本人的水平見識外，還需要制度的護航、觀念的變革。

    提到校長給教授打工，不能不提起梅貽琦。梅貽琦擔任清華校長時，心高氣傲的清華師生已經趕走了四任校長，他卻一直做了下來。他自己對此的解釋是：“大家倒這個，倒那個，就沒有人願意倒梅（霉）！”主持西南聯大期間，由於梅貽琦的努力，這個“草屋大學”造就了一個中國教育史上無法超越的奇跡。梅貽琦50歲生日時，西南聯大的教授們給這位大老闆舉行了一個盛大的party，用盡各種言辭來讚美他。梅貽琦説：“我只是京劇裏演帝王的那個‘王帽子’，一齣場總是前呼後擁，煞有介事，但戲的真正主角卻不是坐在中間的‘王帽子’，看戲的也不要聽他唱。我有幸和各位名角在這兒合作，你們才是真正的臺柱子，大家演得好，我也‘與有榮焉’。”

    梅貽琦的謙虛都是發自內心的，他是真正地認同教授們的作用，真正地尊重教授和學生。梅貽琦的幾句名言，也代表著他的理念，“所謂大學者，非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一所大學之所以為大學，全在於有沒有好教授”、“校長的任務就是給教授搬搬椅子、端端茶水”。現在的不少大學校長雖然表面上很推崇蔡元培、梅貽琦等前輩，私底下卻不以為然。因為他們是國務院是教育部任命的，教職員工的評職稱、分房子、下崗等等也都掌握在他們手裏，因此教授們見了校長要低頭哈腰，逢年過節要送上兩瓶茅臺，平時有機會也要讚美兩句。於是校長們就飄飄然地生活在天上，俯視著人間的教授和學生。

    梅貽琦之所以被清華、北大、南開三校的教授和學生所接受，是因為他永遠在幕後、永遠做服務，真正的服務，決不出頭露面。辦法雖然簡單，卻不是現在的校長們所喜歡的。他們不時地來兩句雷語讓社會聚焦一下，偶爾定一個制度讓人們震驚一會兒。他們幾乎天天沉浸在文山會海、迎來送往中。他們説話常照稿宣科，行事遵循穩妥套路，不出彩，也不會出錯。

    或許事事親力親為不是校長們的本意，或許他們也想淡泊名利，或許他們也真正地想成為梅貽琦那樣的校長而受萬世景仰，可是現在的制度不允許。從科研經費、獲獎情況到論文的多少、學校的排名，大學的各項指標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各種具體的行政事務，也要他們眉毛鬍子一把抓。在這樣的環境裏，中國的校長永遠做不成運籌帷幄的將軍。

    梅貽琦擔任清華校長之後，奉行“教授治校”原則，既講民主，也法度嚴明，清華校務始終井井有條。不到十年，清華的面貌便徹底改觀，聲名鵲起。現在治理大學的校長、副校長、處長、科長們也都是教授，如果“去行政化”了，他們要靠什麼來拿“教授”這頂帽子呢？如果“校長給教授打工”了，那麼他們趾高氣昂的腰桿能彎的下來嗎？那些處長、科長們又怎麼能夠去給教授們跑腿呢？

    “高校去行政化”、“校長給教授打工”都是很美好的願望，但也是一個系統化的工程，道阻且長。這需要無數人的努力、需要觀念的改變、需要制度的護航，——暫且腳踏實地的憧憬著吧。（朱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