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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關於馬裏事態的三個問號

發佈時間:2012年04月06日 10:0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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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非國家馬裏的局勢急轉之下,這個雖面積巨大、卻長期鮮為人知的內陸國家如今儼然成了全球性焦點。

       3月21日以“政府平叛不力”為由發起政變推翻杜爾(Amadou Toumani Tour岢)政府、以“恢復民主與規則全國委員會”(CNRDRE)名義廢除憲法、接管政權的一群下級軍官在3月22日發表電視講話,儼然以這個非洲面積最大國家主人自居時,恐怕怎麼也未曾想到,自己搬起的石頭,會這麼快地砸到自己腳上。

       3月24日,CNRDRE向北方圖阿雷格族(Touareg)叛軍伸出橄欖枝,呼籲後者“立即毫不拖延地響應和平進程”,卻遭到對方拒絕;29日,馬裏北部城市基達爾(Kidal)被叛軍“伊斯蘭後衛”(Ansar Dine)攻陷,次日,東北部政治中心加奧(Gao)陷落,4月1日,馬裏最具全球知名度的城市、曾是整個非洲文化之都的歷史名城廷巴克圖(Tombouctou)易手。CNRDRE及其負責人薩諾戈上尉(Amadou Sanogo)只用了短短7天,便向馬裏人民、西非各國和全世界關注者證明了一個事實:如果説,面對歷史悠久的圖阿雷格“死結”和因利比亞內戰而突然涌入馬裏北部的大量卡扎菲軍火庫武器、散兵遊勇和極端伊斯蘭恐怖分子,面對因這“二股合流”而突然壯大的圖阿雷格叛軍,杜爾政府的確鎮壓不力,那麼CNRDRE則更等而下之,杜爾從1月17日開始至3月21日下臺,兩個多月時間裏不過丟掉一些次要地盤,而這些匆匆奪權者居然在7天內把幾乎半個馬裏——或者説圖阿雷格叛軍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全部鬥爭目標“阿扎瓦德”(Azawad)輕易喪失。

       馬裏處於地中海-幾內亞灣和大西洋-西非腹地兩大“非洲走廊”交界處的十字路口,自古以來就是阿拉伯文明和黑人文明的交匯點,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由於圖阿雷格叛軍和“基地”分支“伊斯蘭馬格裏布組織”關係密切,又揚言在當地實行“教法治國”,國際社會普遍擔心,一旦“馬裏走廊”被打通,北非的伊斯蘭極端勢力就將毫無滯礙地南下挺進西非,和聲勢浩大的“博科聖地”(Boko Haram )沆瀣一氣,並東進與蘇丹、索馬裏和厄立特裏亞的極端組織相呼應,如此一來,北至地中海,南至幾內亞灣,西至大西洋,冬至紅海和阿曼灣,“基地”等原教旨勢力將連為一個整體,武器、毒品和人員的交流暢通無阻,將成為半個非洲、乃至整個世界的噩夢。

       正因如此,政變爆發以來,國際社會的態度越來越強硬:迄今並無一國承認馬裏政變當局的合法性,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CEDEAO)自4月2日宣佈對馬裏實施全面制裁,暫停馬裏會員國資格,直至馬裏恢復憲治,各國參謀長委員會還于5日在阿比讓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向馬裏派兵干預、阻止叛軍進一步南下的事宜,美國、法國等相繼宣佈停止除人道援助外一切對馬裏援助,4月4日,安理會繼3月26日後再次發表主席聲明,對政變表示強烈譴責,要求政變當局立即兌現承諾恢復憲政,同時對叛軍持續襲擊、搶劫和掠奪領土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要求“立即停火並停止所有暴力行動”。

       在國際社會重重壓力下,政變當局曾作出一些妥協姿態:4月1日,他們宣佈恢復憲法;3日,薩諾戈表示將在5日召開“協商民主自由”的“全國大會”,討論“馬裏政治解決方案”。但這些姿態並未得到馬裏國內外的認同,CEDEAO和聯合國並不承認馬裏“憲政已恢復”,前者照樣啟動制裁方案,而馬裏36個主要政黨和20個團體聯合組成的“維護民主共和陣線”(FUDR)則直截了當拒絕參加“全國大會”。

       正如各方所指出的,政變當局所謂“恢復憲法”、“協商”並無誠意,甚至連表面文章都做得敷衍了事,既沒有交權行為,也沒有交權時間表,甚至在“恢復憲法”後仍宣稱要“法辦前政府官員”,所謂“將討論馬裏政治解決方案”的“全國大會”,連個討論的框架都沒有,這只能讓各方認定為逃避制裁、孤立的緩兵之計。4月4日,這個根本開不成的“全國大會”被政變方宣佈“無限期推遲”了。

       時至今日,人們關心的無非三個問題:馬裏會分裂麼?國際社會會出兵麼?政變向何處去?

       據塞內加爾通訊社、突尼斯通訊社和布基納法索《瓦加杜古國家報》等鄰國媒體的報道,“解放阿扎瓦德民族陣線”(MNLS)4月5日宣佈“停火”,該組織發言人阿塔赫爾(Moussa ag Ataher)稱,“阿扎瓦德全境解放”,該組織“鬥爭目的業已達到”,為“尊重國際社會,包括安理會、西非各國、美國和法國等的意願”而停止武裝行動,並呼籲“與馬裏和平相處、互不侵犯”。但一些當地消息來源稱,部分叛軍已越過尼日爾河向“阿扎瓦德”以外的馬裏腹地,並已逼近有“漁都”美稱的莫普提(Mopti)。

       在法據時期就曾擔任“阿扎瓦德”地區長老、如今住在巴馬科的資深宗教領袖烏姆拉尼(Mohamed Mahmoud El-Oumrany)指出,利比亞內戰不僅讓馬裏全國亂作一團,也改變了圖阿雷格內部的力量對比。長期以來,這些血源更接近北非遊牧民族而非黑人的圖阿雷格人,分離勢力的主力一直是MNLS,但“基地”、AQIM的介入,尤其“利比亞元素”的大規模涌入,讓“伊斯蘭後衛”等更激進、更“國際化”的“後起之秀”後來居上,此次失陷的三座名城,實際上都是以“伊斯蘭後衛”為主力、AQIM為後臺攻破並佔據,而老資格的MNLS反倒所獲無幾。對於MNLS而言,其政治目標是“阿扎瓦德獨立”,如今至少在領土上已經完成,他們當然希望儘快停火,以便轉而爭取“安內”,從“伊斯蘭後衛”等組織手中奪取主導權。而另兩個組織顯然志不止於此,“後衛”領導人加利(Iyad Ag Ghali)業已表示,他們的目標是在馬裏全境(而非“阿扎瓦德”)實現“教法治國”,而AQIM更在廷巴克圖喧賓奪主,號召“世界穆斯林兄弟”前來“支援馬裏的聖戰”,在廷巴克圖舉行的所謂“阿訇大會”上,以東道主面目招呼各方的“三巨頭”——宰易德(Abou Zeïd)、莫克塔爾( Mokhtar Belmokhtar)和哈馬姆( Yahya Abou Al-Hammam),沒有一個是馬裏人,他們都是來自阿爾及利亞的著名國際恐怖主義頭目。短短幾天裏,他們已宣佈在控制區推行沙裏亞法,用傳統而殘忍的砍手刑罰處罰了若干竊賊,甚至向CEDEAO的東道主、科特迪瓦總統瓦塔拉發了封警告信,勒令他“不要當叛徒”(瓦塔拉是穆斯林)、“如推動對馬裏軍事干預則後果自負”,飲馬尼日爾河、問鼎巴馬科,甚至揚威整個非洲的野心溢於言表。

       然而不少軍事和地緣政治分析家均指出,叛軍恐怕也已是強弩之末,進一步擴張並不容易。“阿扎瓦德”原本就是圖阿雷格人世代生存的沙漠地帶,沙裏亞法或“阿扎瓦德自治”都有較強基礎,且也適合遊牧遊擊隊活動,而莫普提以南、以西,則是草原、高原和濕地,是班巴拉族等黑人民族的聚居地,農業發達,交通便利,民情、地形和社會基礎都對叛軍不利。如果叛軍離開“本部”外線戀戰,不但會刺激國際社會更快發兵干預,內部矛盾也會激化——前已述及,叛軍三派間存在戰略目標的原則性分歧。

       CEDEAO對本地區事務向來敢於投入軍事干預,從目前情勢看,派出2000-3000西非聯合維和部隊進入馬裏勢在必行,而政變方也作出“放行”姿態。但西非各國經濟能力均一般,維持一支有規模、有戰鬥力的聯合部隊長期在馬裏保持存在,對各國而言都是沉重負擔(以往在科特迪瓦等地,西非聯合軍就曾吃過後勤的大苦頭),而馬裏政變當局雖表示“樂見”,但懲于CEDEAO對政變的態度,他們勢必不會給予積極幫助和配合,且從其掌權後所表現出的能力看,即便有心也無力。至於洲外各大國,有能力進行大規模軍事干預的,惟有在西非有相當規模軍事存在的法國,但法國外長朱佩4月4日一方面表示“將支持CEDEAO的軍事行動”,一方面又稱“武力解決不了圖阿雷格矛盾”、“和平談判才是上策”,稱法國不會出兵,只會“給予後勤幫助”。4月22日就是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日,薩科奇選情告急,能否連任尚是未定之數,此時此刻,馬裏就算火燒屁股,這個前宗主國怕也是只得暫且先顧自家。

       至於政變當局,誠如前文所言,不僅內外交困,應者寥寥,且北方三名城的失陷和平叛的脆敗,令其發動政變的理由變得形同笑柄。突尼斯通訊社有文章認為,在此情況下他們或許會考慮“體面下臺”,以還政於民的方式換取對自己的特赦,但從目前情勢看,不到山窮水盡,這些好不容易摸到最高權柄的低級軍官不會輕易言退——更何況,照近幾天局勢發展和這些人對局勢的反應看,他們有沒有洞悉當前局勢、並作出明智判斷、抉擇的頭腦,尚是大有疑問的事。

       4月1日之後,國際紅十字會已將全部國際人員撤離馬裏北部,當地40000無家可歸者和7.3萬受饑荒威脅者的人道主義援助就此基本中輟,而聯合國難民署已將因馬裏北方亂局而造成的難民總數,由早先的12萬提升到20萬。可以想見,馬裏這個突如其來的熱點,在一段時間內恐將變得更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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