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鄧海建

       近日，一段成都交警吳宇同在處理一起停車違章時教育車主的錄音曝光。錄音中，吳宇同稱，“西方的警察制度與中國不同，西方警察是吃納稅人的錢。東方的警察也是納稅人。我們的經費來源於國家財政，和納稅人交的錢是兩個概念，納稅人交的錢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2月23日《南方日報》）
 
       一則新聞，數萬跟帖。幾乎是一邊倒的聲音，大罵交警無知無德、無腦無畏。客觀而言，當事人的這段話確實錯漏百齣，屬於中學政治常識尚未及格的水平：不管東方西方，交警身為公職人員，都是吃的財政飯，政府不是産業部門，財政的主要來源就是稅收，那麼，納稅人交的錢跟公職人員的薪資福利顯然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大有關係；至於公職人員的納稅人身份，並不成為其“不接受納稅人供養”的邏輯原因。

       在一個眾聲喧嘩、盲動輕率的年代，沒有什麼比真相更值得我們尊重，沒有什麼比理性更值得我們敬畏。於此事而言，吊詭的不是交警的常識錯誤，而是輿論曝光與民意審判的態度。交警不是財政部門官員、也非政治課教員，更不是什麼新聞發言人，在特定語境下説出一些貽笑大方的道理，又不是刀架脖子上逼著你接受——何以動輒得咎？今天他理解錯了財政與稅收的關係，明天他説地球是方的，後天他説2012末日將至……是不是一樣需要動用輿論資源澎湃“曝光”？
 
       一眾激烈反彈之聲，有幾個認真聽完整段錄音？事實是怎樣的情況呢——2012年1月15日16時10分左右，一輛閃爍應急燈、牌照號為川AXV667的銀色小客車，將車在非機動車道與公交車道交界處，壓線怠速停放，嚴重影響由利民巷向漿洗街右轉彎車輛及非機動車正常通行。經過此路段巡邏的交警發現情況後上前詢問原因，最終駕駛員李某拒絕出示駕駛證，被民警開具了違法通知書。
 
       涉嫌交通違法、拒不出示駕駛證……即便這些細節有待核實，在有案可稽的錄音中，當事交警對違法事實的認定與處罰不服的申訴提醒才是重點，所佔時長有四分之三多，而所謂“警察制度”的錯誤見解不過是情緒化的插曲罷了，既無礙違法事實的認定，也沒有侵犯相對人的權益——倒是被斷章取義地拎出來批判，不能不令人懷想背後的“醉翁之意”。
 
       關注就是力量。但關注的“邊界”在哪呢？輿論的張力與暴力有時分界模糊，常常是你以為你捍衛了正義與良知，可能恰恰誤傷了正態的規則。據説，“網傳錄音確實出自吳宇同之口，關於他的不當言論，目前仍在調查當中”。不當言論是個意蘊豐富的説法，什麼樣的言論方屬“不當”，多少在公共生活中還算有個譜。譬如在轟動全國的藥家鑫案審理過程中和藥家鑫被執行死刑之後，某教授借助微博針對藥家鑫及其家人發佈了一系列“不當言論”，但似乎正式的賠禮道歉都未曾有過；去年，貴州畢節市免去了郭少全畢節市公安局政委職務，因為其在“戴避孕套不算強姦”事件接受採訪時發表“不當言論”，引發社會不良影響……

       執法行為中職務外的常識錯誤，能不能算“不當言論”？斷章取義式吹毛求疵算不算理性監督？這些問題，最終的指向是穩固的秩序、公平的規則。道理很簡單，在一個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能是被監督的對象，只要你不是啞巴，都可能因“不當言論”而被“曝光”——當然，即便你不言不語，也有“不當行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