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俄羅斯中産階級不滿杜馬選舉）

　　今年是1993年以來俄羅斯杜馬的第六次選舉。此前從沒出現過今年這樣的集會抗議，為什麼今年會出現?我認為，除了選舉中可能存在一些瑕疵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網絡。

　　在俄羅斯，Facebook、推特以及他們國內類似中國校友錄的社交網絡非常普及。這次國家杜馬選舉，很多投票的人和觀察員都不是空著手去的，他們帶著iphone、數碼相機、攝像機，對投票過程進行記錄，併發到了網上。

　　我印象最深的一個例子是一個“雅博盧”黨的觀察員，將自己在莫斯科市內一個投票站作觀察員的情況非常詳細地記錄了下來，還拍了照片。他發現，這個投票站最後統計的結果與自己現場觀察的結果出入較大，於是圖文並茂地寫了一個帖子發到網上，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

　　俄羅斯網民政治積極性空前高漲，是今年國家杜馬選舉的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這也是前幾年選舉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關於集會人數，官方與集會組織者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官方給出的數字是兩萬人左右，而組織者稱有十多萬。數字為什麼會有出入?我想這與數字的統計方法有很大的關係。集會都是經過批准的，警方為了安保，在現場設置了金屬探測儀。官方的數據就來自警方的統計。對集會組織者來説，到場的都算。因此，肯定是有出入的。

　　有一個數字應該是比較客觀的，就是俄羅斯幾家通訊公司給出的數據。通過現場的基站，他們發現那個時段在現場的手機信號大約有3.5萬個，這可能是比較客觀的。

　　我覺得，集會的人數不是一個關鍵的問題，關鍵是哪些人參加了集會。

　　我們這次去發現集會的很多人手裏拿著iphone、ipad，從衣著看，絕對不會來自社會底層，他們應該都是城市的中産階級和知識分子。

　　示威者抗議只是不想被人涮

　　為什麼中産階級會集會抗議？這是有深層次原因的。

　　俄羅斯獨立20年來，經過90年代的休克療法，以及後續的發展，相當一部分人已經完全適應了市場經濟的環境，而且在這種環境中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了自己的生活。集會上街的主要就是這批人，尤其在莫斯科。

　　這批人在政治上表現出活躍，通過合法的途徑公開地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訴求，對俄羅斯的民主發展來講，是一件積極的事情。

　　在蘇聯時期，一切都靠國家安排，人的積極性、創新精神非常低。那個時候，個人沒有發揮積極性的地方，而且那種東西是不受鼓勵的。現在的情況恰恰相反，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動腦筋，就有機會在市場環境中改善自己的生活，而且很多俄羅斯人已經做到了。

　　這批人現在活得很不錯，出國度假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每逢假期，整個土耳其地中海沿岸的療養地，基本上都是俄羅斯人。這很能説明問題。

　　他們在經濟改善之後，在政治上也開始表達自己的立場。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變化。為什麼説，這次集會中社交網絡起到很大的重要，因為這些人有智慧手機、經常上網，這顯然與他們的生活狀況是密不可分的。

　　在12月10日的集會上，示威者提出了兩個主要要求：一重新舉行選舉，二中央選舉委員會主席下臺。這是他們的政治訴求。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是尋求政治變革，只是希望自己的政治立場得到體現，在選舉中不被人“涮”了。

　　抗議不影響明年大選結果

　　俄羅斯有1.4億人，登記的選民不約為1.08億多。這次選舉的投票率是60%多，也就是説至少有6千多萬人參加了投票。而參加集會抗議的幾萬人是絕對的少數。

　　民主的真諦在於，少數人的聲音也應該得到保護。不過，重新選舉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存在一個法律認定的問題。指責杜馬大選舞弊的人，必須要拿出證據證明存在大面積的違規行為才行，畢竟雅博盧那個觀察員所在的投票站是個特例。

　　這幾次集會，毫無疑問給明年的總統大選帶來了負面影響，但不會影響大選的結果。為什麼呢?因為普金作為總統候選人，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沒有與他等量齊觀的競爭對手。所以，他贏得下屆總統大選的懸念不大。

　　事實上，我們在俄羅斯與普通百姓交流時發現，他們並沒有把集會抗議看成一個嚴重的事情。國內媒體的報道多轉自西方媒體，可能或多或少有些誇大。

　　目前，俄羅斯社會呈現出一種高度碎片化、原子化的特點，簡單的説，就是不同階層之間、同一階層內部、人與人之間很難就一些重大的政治問題達成共識。這也是休克療法後個人主義高度膨脹留下的後遺症。

　　在這種情況下，國家要發展，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政權。這是必然的邏輯。

　　所以近些年來，普金進行的一系列政治改革，首先是要保證俄羅斯中期的政治穩定，6到12年，也就是兩個總統任期。他們認識到，穩定是發展的先決條件。上世紀90年代那種政治上劇烈的對抗情況下，是沒有辦法搞經濟的。

　　俄羅斯普通百姓的心態也是求穩怕變。90年代那些經濟改革把人改怕了，現在提到改革這個詞，他們就心慌。因此，對於他們來説，梅普的“二人轉”是可以接受的。

　　作者介紹：薛福岐，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長期研究俄羅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