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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APEC,亞太一體化還是“二體化”

發佈時間:2011年11月15日 15:29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大洋網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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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説,APEC峰會本就務虛得仿佛東道主民族服裝秀,形式上的“一體化秀”遠勝於實質性的一體化推進,那麼本屆夏威夷峰會就更是被APEC“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定”(TPP)搶走了本就不多的好戲:

  11月12日,美國、日本、澳大利亞、文萊、智利、馬來西亞、新西蘭、秘魯、新加坡和越南10國,搶在APEC夏威夷峰會開幕前夕,發佈了關於推動《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的聯合聲明,並強調將加快協商進程,爭取在一年內達成全面協議文本。

  TPP不僅是純粹的FTI自由貿易區的概念,也涵蓋對各參與國間關於市場金融監管一些市場競爭政策,包括經濟立法、經濟透明度、反貪污、金融改造、産品標準統一,甚至環保評估標準等一系列的“一體化”,套用一句老話,就是“車同軌,書同文”,而這個標準,則勢必由全球第一大經濟體和掌握政治、經濟制高點和話語權的美國來主導。

  這就不免讓人産生一個疑惑。正如一些觀察家所指出的,儘管簽署TPP聯合聲明10國GDP總量佔全球35%,高於歐盟的26%,是“世界最大自由貿易區”,但這樣一個從APEC裏脫胎而出的“組織內組織”,人為將APEC分為TPP內10國和TPP外11國,如果TPP堅持美國一直強調的“高門檻”,則一個不包括中國、俄羅斯、韓國、墨西哥和加拿大的“亞太一體化”實際上是“半體化”;倘如“聯合聲明”含糊其辭所言“對所有APEC國家敞開大門”,那麼和APEC一直緩慢推進的亞太自由貿易區,又能有多少實質性區別?

  事實上人們更關注的,是TPP經濟背後的含義。

  眾所週知,TPP最初係2005年6月,由智利、文萊、新加坡、新西蘭四國發起並簽署的,影響和規模都有限,美國自奧巴馬上臺後開始高調介入,其一系列動作的核心,是力圖將原本建立在一個個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基礎上的鬆散結構,改變稱類似歐盟前身——歐共體的泛亞太自由貿易區,並借一系列體制、制度和標準的“一體化”,削除亞太各國針對美國優勢産品、服務的貿易壁壘,從而擴大美國的出口優勢和經濟導向能力,扭轉美國對東亞的鉅額貿易逆差走勢。

  不僅如此,美國熱衷TPP尚有經濟以外的考量:峰會前夕,希拉裏。克林頓作為美國首席外交官,在公開場合表示,美國極力倡導的“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定”(TPP)的屬性“首先在於共同價值觀”,並近乎明確地彰明其排華性,而在此前後,美國政府要員們的各種言論和姿態也表明,此次夏威夷峰會,他們將借“主場優勢”,持續在人民幣匯率、人權、西藏和市場開發等問題上向中國施壓,或者如奧巴馬所言,美國將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是一個太平洋國家,而且將繼續扮演亞太領導者的角色。

  但凡認得地圖的人,都絕不會罔顧事實地否認美國是泛太平洋國家的事實;但凡知道美日韓同盟,知道關島和東南亞集體安全協定,知道遠東地區擁有美國唯一的海外航母基地,遠東三條島鏈擁有美國即便冷戰結束也從未大幅度削減的最穩定軍事集團者,也絕不會認為美國曾從遠東或亞太“離去”,或打算主動放棄在這一地區的戰略主導地位。然而同樣的,中國是西太平洋國家,是亞太政治-經濟框架中決不能被忽視、且越來越不能被忽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論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這個地理和地緣政治的現實都是不容回避的,也絕非TPP或別的什麼組織“排他”,它便可以被忽略不計的。

  如此一來,倘美國堅持“排他性”、“價值觀優先”的TPP,而中國又如近來表現的那樣,對這一新體系持不以為然態度,那麼APEC的“一體化”就很可能變成“二體化”——“帶中國玩的亞太”和“不帶中國玩的亞太”並存。

  然而正如許多觀察家所指出的,“二體化”並不符合大多數APEC成員的利益和意願。

  不論對中、美是親是疏,大多數APEC國家所最關心的,無非是經濟利益和安全考量,出於經濟利益的考慮,這些國家中的大多數在冷戰前期參與了美國針對中國經濟禁運的“一體化”,也在後來對中國的改革開放持積極態度。對於他們而言,中美兩個經濟體都是十分重要的,美國有世界上最成熟的金融機制和最大的消費市場,而新興的中國則是最重要的能源、原材料消費地,和最具潛力的未來市場。這些國家中有不少屬於資源輸出型,如加拿大、澳大利亞,對他們而言,早已實現經濟結構轉型、資源需求量穩中有降的美國固然重要,正處於發展旺盛期的中國則更不可忽視,“二體化”對它們而言,顯然並無好處,正因如此,美國最親密的盟友加拿大才對TPP並不熱心,卻忙於推行自己的“亞太門戶計劃”。至於那些低端勞動密集型經濟體,它們不能不擔心,一旦中國被迫轉型,自己會否成為美國民粹的新犧牲品,而相較于中國,它們對美國貿易戰的抵抗力只會更弱。

  值得一提的是,APEC在推動亞太自由貿易區方面之所以進展緩慢,和相關國家在歐盟神話破滅後對類似藍圖變得更加謹慎有很大關係,如今奧巴馬任期只剩1年,其餘各國在力推TPP時,也不能不考慮國內就業、市場、選情等綜合因素,歐盟抒困計劃能否見效,也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TPP的未來。日本最後一刻才加入“聯合宣言”,加拿大至今態度曖昧,個中皆有深意。

  出於安全考量,許多西太平洋國家對崛起中的中國很不適應,它們唯一的選擇,自然只有抱團靠近美國,讓美國的介入,為自己增添一點安全系數。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做美國對抗中國的橋頭堡,一旦它們認為“讓美國進來”對自身安全弊大於利,就會立即改變初衷,TPP的“優先發展夥伴”新西蘭,當初曾寧可“自廢武功”也要逐走美軍基地,而如今積極吸引美軍“回歸”的菲律賓,現任總統阿基諾三世之母克拉松。阿基諾總統在位時,卻關閉了美國在東南亞最大的海空軍基地蘇比克和克拉克。

  片面強調“價值觀優先”和“排他”,並不利於TPP的推行,因為APEC成員(甚至包括美國在內),都不可能維持一個沒有中國在內的泛亞太合作框架,從石油到鐵礦石,從棕櫚油到銅礦,中國訂單的消失是“二體”所不能承受的。奧巴馬固然提到過“馬歇爾計劃”,並有意無意將TPP與之比附,但1950年實施馬歇爾計劃時,美國佔全球財富總量63%,如今則只有不到43%,到2050年恐怕只有32%(高盛的計算),而中國已躍居世界經濟第二。且不説TPP的“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帶有濃厚的美國利己主義色彩,並已引發日、韓等國農民的抗議,即便美國有心“輸血”也無力,它自己已經債臺高築,且奧巴馬在國內迫於選舉壓力進退維谷,空口白話好許,真金白銀的讓利,只怕很難。

  不僅如此,正如不少分析家所指出的,美國原本在這一地區的軍力已經不少,如僅在日韓就有8.5萬軍人,中國影響力的增強,是因為中國實力膨脹,而非美國在該地區實力削弱。美國的減赤最終不可避免將對準開支浩繁的軍費,即便不會削減遠東兵力,但增兵卻是不現實的,更何況如今美國在全球不過擁有284艘軍艦(2001年是320艘),還能怎麼增兵呢?靠TPP增強安全感,最終“恐是人富貴,非己富貴”。

  儘管亞太經濟一體化的過程註定漫長、複雜而艱難,但“一體化”而非“二體化”,則是大多數APEC成員國的利益所在,正因如此,最終出臺的“聯合聲明”悄然淡化了“排中”色彩——儘管人們普遍預測,美國會嘗試用“高門檻”將中國變相阻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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