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發芾：盯住個稅更要盯緊商品稅

    個稅起徵點的提高，可謂是持續不斷的熱點。國務院已經決定上調，而具體方案尚未公佈；專家們則眾説紛紜。但我覺得這樣的熱鬧恰恰轉移了對於更加迫切而緊要的問題的視線。

    個人所得稅的起徵點應該提高，這個我不反對，但個人所得稅起徵點的提高，並不是解決稅負過重的最根本的手段。假設將個稅起徵點由2000元提高到3000元，那麼，月收入2000元以上的人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益。舉例來説，月收入2000-3000元的人從此不再繳納個稅，月入3000元的一月少納稅75元。月收入3000元以上的，會節約更多的稅款，5000元的省150元，2萬元的省200元，8萬元的省350元。這就是説，收入越高的人，從起徵點的提升中得到的益處越多，這是一些反對提高起徵點的人的看法。問題還在於，提高起徵點，受益者仍然是少數，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人，並不能從這項政策中得到任何好處。

    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使全社會所有的人，都從稅收的改革中收益呢？其實，這個目的，只有調整和改革商品稅的結構和稅率，才能達到。

    中國實行的是間接稅為主的稅收制度，間接稅是一種暗稅，稅收隱含在價格裏面，人們通過購物、消費等繳納了稅款，並不能明確感知稅收的存在，不知不覺為國家聚財納稅。對於商品中的稅收，有媒體舉過一個例子：某人購買了一款售價2700元的瑞士進口女錶，事實上這個價格中包含了392元增值稅，623元消費稅，71元城市維護建設稅，267元關稅。也就是説，一款2700元的女錶中，包含1353元的稅，稅的比例已經超過了商品價格的一半。這是一個微觀的例子。

    從宏觀層面看，2010年國內增值稅、國內消費稅、營業稅和進口稅收總和佔全年全國稅收總收入的69.5%，而這四項稅收正是通過隱含于商品價格，向消費者暗中徵收的。至於個人所得稅，2010年的徵收額為4837.17億元，佔稅收總收入的比重僅僅為6.6%。可以説，將個人所得稅全部減免，對於去年高達7.3萬億元的總稅收來説，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這就是説，國家的稅收主要是從我們的購物消費中得到的，我們給國家的稅收也主要是通過購物消費而繳納的。因為每個人都是消費者，所以，每個人，甚至乞丐，只要他購買商品，他就一定要為國家繳納商品稅。這就是我們常説的“人人都是納稅人”的原因所在。正因為如此，人們完全有理由關心商品稅是否公平，商品稅是不是應該降低稅率，公平稅負，而不是僅僅把眼睛盯在個稅上。

    關於個稅的改革，可以説全社會異常關注，眾口一詞，這只是因為個稅直接從我們的口袋中拿錢，我們感受更直接，更強烈，更痛苦些而已。但是，對於個稅的強烈、持久、極富共識的關注，事實上遮蔽了更為重要的商品稅問題，轉移了社會的視線。政府大方地提高一點起徵額，既做了人情，又不會對收入有實質性影響，惠而不費，至於真正需要政府減稅讓利的商品稅的調整改革，反而被巧妙地回避了。

    目前的商品稅問題其實非常之多。從增值稅來説，我國實行的是生産型增值稅，不允許扣除固定資産所含的稅收，使得固定資産被重復徵稅，這樣的結果是增值稅的實際稅率遠遠高出17%的法定額；對於一些商品和勞務實行營業稅，而營業稅的實際稅率比增值稅的更高；對於小規模納稅人和小企業要麼實行特別的增值稅稅率，要麼以營業稅代替，根據北京大學平新喬教授的研究，這使得小企業的稅負遠遠高出大企業的稅負，使小企業不堪稅負；農業生産資料中的增值稅既無法轉嫁也不能抵扣，使農民種糧的負擔大大加重；英國生活必需品不徵收增值稅，美國的食品和衣服也是免稅的，而我們這些商品都徵收增值稅或營業稅。

    上述所舉，僅僅是商品稅中存在的一些突出方面。而如果對這些商品稅進行哪怕微小的改革，比如稍稍降低增值稅稅率，或者將營業稅與增值稅並軌，或者減低小企業的稅率，或者免除生活必需品的稅率，或者減免農資增值稅，其降低的稅負甚至會超過整個所得稅的稅收總額。而這樣的結果將會使企業主增加利潤，職工增加工資，包括農民在內的消費者降低消費支出，一句話，使全社會受益。

    現在，是到走出個稅的迷霧和幻覺，好好關心一下我們本來應該很熟悉的商品稅的時候了。

（梁發芾：作者係財稅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