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先生的家鄉高密，新近祭出了大手筆：計劃投資6.7億元，弘揚紅高粱文化，包括莫言舊居周圍的莫言文化體驗區。弘揚些什麼、體驗些什麼，估計都還在“策劃”之中，率先嶄露頭角的是要播種萬畝紅高粱。莫言老家所在轄區——高密市膠河疏港物流園區——管委會主任范琿説，他估摸著為此一年要投入一千萬，自己先疑惑“錢從哪來”；不過，這只是從前所説的“私字一閃念”，他馬上堅決地“狠批”了一下：“賠本也要種。”

    昨日下午，莫言在北京出席座談會，針對上述消息，他表示，“很多消息風風雨雨，我都沒聽過，不可當真了。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有的是誤傳，有的是開玩笑，各種情況都存在。”家鄉要種紅高粱，究竟是真還是假呢？估計高密市確有此想法，要不然管委會主任也不會公開表示呀，莫言恐怕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當事人”。

    高密的做法似乎可以理解。如今到處都在講文化嘛，不少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或者根本沒影的“文化”項目，大家都樂此不疲，對古名人故里等還爭搶得面紅耳赤，何況正宗的、實打實的、就擺在眼前的？沒有任何理由不抓住這一N載難逢的大好契機。不過，賠本也要種萬畝紅高粱之類的規劃，我以為還是應當慎行。何出此言？瞎估摸哈，可能他是受張藝謀電影《紅高粱》的影響太深，那不過區區50畝而已，卻是何其壯觀？然而須知，那種壯觀是老謀子營造出來的，人家會用光、會進行攝影調度，能呈現出詩化了的情景。老謀子肯定青睞紅色，高粱之外，山西的深宅大院裏點著大紅燈籠，菊豆操勞的染坊中也高高地挂著大幅紅布。而“原生態”的高粱長在那裏，真不見得能令人熱血沸騰，從前在北方農村生活過的人恐怕都見過；且在成熟的季節高粱才能與“紅”為伍，平時都是綠的。説起來會令心已神往的人們掃興，但現實就是現實。

    報道還告訴我們，在莫言的家鄉，由於收益太少，高密當地的農民早已不種紅高粱。這就道出了高粱“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另一面。在下成長髮育之時，高粱米在每月口糧供應中還佔有一席之地，就是説，不吃是不行的，要挨餓。然印象中那東西實在難吃得很，因而沒有留下半點哪怕勉強能沾上美妙的記憶。本來不種了而現在硬要種，高粱米的出路也是個問題，糟蹋了，對不起剛過去的“全球國際消除貧困日”；繼續循著電影的思路來？則這出路大約兩條：其一是釀酒。當年“我爺爺”醉醺醺地在釀好的酒裏撒了泡尿，還成就了“十八里紅”的品牌。其二是開發出讓遊客扮成“我爺爺”、“我奶奶”在高粱地裏玩兒野合的遊戲。可惜，這些在今天都行不通了。往酒裏摻尿，還成名牌？透出點兒風來就足夠酒廠自己喝一壺的。野合一類，更顯見與精神文明的背道而馳了。

    這樣來看，高密種萬畝高粱還是慎行為好。忽然想到，莫言獲得諾獎這碗飯，我們是吃定了的，但是不必這麼匆忙。范琿跟莫爸爸明確表態就是要修繕他們家的舊居，因為“兒子已經不是你的兒子，屋子也不是你的屋子了”。循著他這個玩笑的口吻，我們也可以再開玩笑地説：“莫言已經不是你們高密的莫言。”因此我倒覺得，山東方面乃至國家什麼方面，對於“開發莫言”應該有個統籌考慮，別讓低水平的、沒有多少文化含量的、腦袋一拍就上馬的東西佔據上風，襯托著莫言這個響噹噹的文化大獎。不幸如此，那可就是個不小的諷刺，別説到那時人家説什麼，現在我們自己的人已經看不過眼！

    高密要種萬畝紅高粱，還是“不當真”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