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士革的一名男子把燃氣罐高高舉過頭頂。燃油的缺乏已經影響到了民眾的生活

　　敘利亞總統阿薩德的表弟拉米-馬赫洛夫，他是一個億萬富翁，也是歐盟重點監控的敘利亞富豪

　　歐盟本打算通過制裁的手段來削弱支持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商人們，不料卻適得其反與政府關係密切的企業反而在制裁之下發了大財。奸商們通過投機手段，低價買入房地産，高價出售天然氣和柴油獲得大量現金……

　　壹

　　大馬士革的兩個世界

　　入夜，敘利亞商人約瑟夫卡特（化名）在大馬士革的老城裏逛來逛去，這個地球上最古老的城市陷入動蕩已經一年有餘，歐盟對這個國家的經濟制裁也已經有13個月了。在這種動亂的環境下，卡特照樣過著他之前的生活，只是他現在的生意更忙了，賺錢也更多了，以至於週末也不得休息。

　　卡特鑽入了一家酒吧，這家酒吧是六個月前開張的。酒吧裏，右邊是音樂DJ們的打歌臺，左邊的墻上供著一個巨大的金色佛像這樣的裝飾靈感來自位於巴黎香榭麗舍大街上的一家酒吧。酒吧裏，壽司和雞尾酒價格不菲。夜幕降臨，當地的客人們陸續來到這裡，他們一晚上能在這裡花掉100歐元，這相當於敘利亞人平均月收入的一半。卡特覺得在這家店裏玩得並不盡興，他決定繼續走走看看。

　　然而，在另外一邊，這個國家的窮人們卻忍受著通貨膨脹和物資短缺的雙重折磨。為了給阿薩德政權施加壓力，從去年開始歐盟就對敘利亞進行經濟制裁，對該國的原油和天然氣製品實行禁運。自從制裁實行以來，這個國家的經濟就遭受了嚴重打擊。

　　敘利亞最大的經濟來源是它的石油和天然氣出口，這兩種能源每年為敘利亞提供5成以上的外匯收入。今年5月份，敘利亞石油部部長蘇菲安阿羅表示自從歐盟禁止進口敘利亞的這兩種自然資源以來，敘利亞共損失了40多億美元。

　　敘利亞的另外一根經濟支柱就是旅遊業，這個擁有四千多年曆史的古老國度每年都能迎來數以千萬計的各國遊客。單是大馬士革老城區的倭瑪亞清真寺，2010年一年就接待了850萬遊客。現如今，持續不斷的動蕩局勢讓大多數的遊客對敘利亞敬而遠之。旅遊業的蕭條讓這個國家失去了另外一個重要的經濟來源。

　　來自歐盟的制裁更是讓油價飆升，基本的生活物資緊缺。這個國家的窮人們長期以來忍受著經濟下滑和物價飛漲的痛苦，歐盟的制裁更令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現如今，連那些中等收入家庭，也不得不挖出他們多年的存款甚至把房子賣給像卡特這樣的巨富來謀求生路。

　　因為歐盟的封鎖，阿薩德政權要保證軍隊的燃料供給，就只能減少普通民眾對燃料的消耗。現如今的敘利亞，甚至是家庭廚房裏用來烹飪的液化氣也很難買到，即使你能買到，液化氣的價格也飆升到原來的34倍之多。普通民眾在為歐盟的制裁埋單。

　　貳

　　發戰爭財的人

　　最近這幾日，卡特一直忙於生意，即使是在週末，他也會穿著休閒褲和一件皺巴巴的襯衫，為了一些諮詢出售房屋電話而隨時待命。如果待出售的房屋位於大馬士革比較好的地段，卡特會開車去親眼看一看。到地方之後，卡特到房子裏轉一轉，走馬觀花地考察過一遍後，他就會告訴房屋主人，對是否要買下這間房屋他還要回去好好考慮一番，然後就離開。這是他做生意的策略之一吹毛求疵、拖延時間房屋主人急於出售，而他則能一拖再拖。

　　近來，在大馬士革有很多人急於將房産出手，但是只有很有錢人能買得起這些房子，卡特就是這少數有錢人之一。

　　在敘利亞，卡特是屬於上層社會的人。在敘利亞的收入結構中，卡特高居頂端，屬於收入最高的百分之一的人口。敘利亞的巨富們跟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的政權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他們共生共榮。與政府的關係好，意味著生意會更好做。因為在大馬士革，那些大宗的進出口貿易必須有政府的許可才能進行。

　　如今，在房地産業瘋狂“吸金”的卡特又看上了位於大馬士革老城區倭瑪亞清真寺附近的一處餐廳。倭瑪亞清真寺是大馬士革的著名景點，2010年，這裡創紀錄地接待了850萬遊客。並且，來這個地方旅遊的人大多是文化遊客，相比于喜歡組團去突尼斯和埃及的海灘的度假者，這些遊客的錢更加好賺。當然，敘利亞持續不斷的動蕩讓大多數遊客們對這個國家敬而遠之，但卡特仍然很樂觀，他説：“好地段終究是好地段……再過幾年，成百上千的遊客還會涌向這個地方的。”

　　其實，卡特的生意不僅僅局限在這個領域，從貨物貿易到酒店餐飲他都有涉足。如今，他還把錢投資到了迪拜，這些投資已經開始為他生財了。卡特的資産大多是外幣，這主要是由於敘利亞本國的貨幣一跌再跌。在敘利亞危機之前，1歐元能兌換60敘利亞鎊（里拉），現如今，在黑市上，匯率已經達到了1比85。3月份的時候，敘利亞磅的幣值曾跌到了歷史最低點，1歐元能兌換125敘利亞鎊。不過，對於卡特這樣的精明商人來説，貨幣貶值也不完全是壞事，他的外幣資産在國內更加值錢了，“現在的敘利亞是一個很好的購物所在地。”卡特説。

　　在敘利亞，像卡特這樣的商人，有一個專有名詞來稱呼他們，這個詞就是：the tijar al-azma，意思是“發戰爭財的人”。這些人的生意主要集中在房地産、天然氣和柴油三個領域。歐盟的制裁實際上是在幫助這些投機者大發橫財。

　　參

　　政客是騙子，

　　但還要依靠他們

　　從酒吧裏出來，卡特去老城的一家餐廳找到了學生時代的老朋友。正如卡特一樣，他的這名老友也是基督徒，並且已經退休。卡特的老友退休前是敘利亞軍中的一名將軍，他説自己現在又在做“和國家安全有關”的事情，至於具體是什麼事情，他拒絕透露。這位老將軍説，敘利亞動蕩的局勢在一個月內會得到控制。等他走了之後，卡特説：“政客的話都是騙人的。”

　　雖然卡特不相信在一個月之內，敘利亞的動蕩局勢就會轉向安定，但他還是認為一年以後事態絕對能平息下來。跟許多遜尼派的商人不同，卡特繼續跟阿薩德政權保持聯絡。他認為那些像瘟疫傳染一樣遍佈全國的反政府者都是外國勢力煽動的結果，政府最終會“妥善處理”他們的。

　　卡特説，像反政府的遜尼派穆斯林聚居的霍姆斯巴巴阿姆魯地區，最終都會被政府武裝“清洗”，然後入駐族群混雜的少數民族人群。“以後就不會有像霍姆斯巴巴阿姆魯地區那樣的遜尼派聚居區了。”卡特告訴記者，這些都是政府的消息人士親口對他説的。

　　歐盟的經濟制裁，原本針對的就是像卡特這樣的大商人，換句話説，就是那些掌握著大量財富並支持阿薩德政權的商人們。例如，阿薩德總統的億萬富翁表弟拉米-馬赫洛夫已經被歐盟重點監控。但像卡特這樣的人在敘利亞還有很多，雖然他們與拉米-馬赫洛夫相比是“小巫見大巫”。在敘利亞，正是由於政府與商人之間的不透明關係，保護著這些“小巫”們悶聲發大財。

　　後來，卡特在酒館中碰到了一個大學時代的朋友，經濟危機讓他這位朋友丟掉了酒店的工作。雖然他跟卡特一樣也是一個基督徒，但是兩人的政見並不相同。兩人在一起的幾個小時裏，卡特一邊看菜單，一邊咒罵著那些反政府者，而他的朋友則一直沉默地抽著水煙。

　　卡特離開後，他的這名朋友説：“在敘利亞，有一些人雖然擁有讓人難以置信的大量財富，但他們的行為總是那麼讓人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