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卡時代”的利比亞博弈

　　文/唐繼讚

　　10月20日卡扎菲被擊斃。之後兩天，利比亞執政當局正式宣佈全國“解放”，兩周內成立臨時政府。與此同時，北約也初步決定將於10月底結束空襲。至此，大規模戰事宣告結束，利比亞進入“後卡扎菲時代”。

　　卡扎菲的謝幕，並非意味著利比亞亂局的結束。其實，“後卡時代”的國內紛爭和國際博弈才剛剛開始。

　　首先登場的將是執政當局內部的權力之爭。卡扎菲被推翻，利比亞“全國過渡委員會”的首要目標達成，內部分歧逐漸浮出水面，各派將開始爭奪國家領導權。

　　“過渡委”不是一個有明確奮鬥綱領的政黨，只是一個反政府力量的大聯盟。“過渡委”成員複雜，其中有倒戈的前政府高官，有卡扎菲時代流亡海外的持不同政見者，也有直接參與推翻卡扎菲政權的民運人士，甚至還有伊斯蘭極端分子。他們形成不同的派別，各有自己的理念和訴求，只是推翻卡扎菲政權的共識把他們聯絡在了一起。卡扎菲已死，分歧開始凸顯。

　　各派首先爭搶新政權的官位。執政當局武裝拿下首都的黎波裏後，成立臨時政府提上日程。“過渡委”幾次宣佈成立日期，又幾次食言。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各派對未來政府職位的分配不能達成一致，對政府總理一職的競爭尤為激烈。“過渡委”相當於總理職務的執行委員會主席賈布裏勒10月22日宣佈辭職，據説就是這一競爭的具體體現。在“倒卡”行動中自視功高的米蘇拉塔武裝派別認為，總理職務非他們的最高指揮官莫屬。當然，其他派別也不會甘居人後。可以預見，在臨時政府即將産生的未來兩周內，競爭還會呈現白熱化。

　　爭權奪利的鬥爭還將延伸到新政權的屬性之爭。“過渡委“主席賈利勒10月23日發表談話時似乎有為國家政體定調之意。他説：“作為一個伊斯蘭國家，我們採用伊斯蘭教法作為根本法律。”但“過渡委”內部曾流亡西方的精英派，則更傾向於建立具有民主特色的世俗政體。執政當局圍繞意識形態的博弈，求同不易。

　　隨著新政權的成立，國內各派勢力將展開爭奪國家權益和地位的鬥爭，主角將是影響巨大的部落勢力和在“倒卡”行動中表現不俗的武裝派別。

　　利比亞是以部落為基礎的國家，全國共有約150個部落，每個部落就是一個獨立王國。在卡扎菲治下，出於其政治考量和個人偏愛，國家權益分配極不均衡。西部地區部落，特別是卡扎菲老家拜尼沃利德和蘇爾特的一些部落得天獨厚，而東部地區部落則貧窮落後，怨聲載道。因此，利比亞的部落和地域矛盾一直十分尖銳。不過，卡扎菲的強硬統治和高超手腕，壓制了部落之間的爭鬥。而卡扎菲的離去，被掩蓋的部落和地域矛盾必然爆發，東西部兩大部落體系將不可避免地陷入爭權奪利的激烈鬥爭。如果新政權不能在石油利益等國家權益的分配上一碗水端平，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倒卡”運動中涌現的形形色色的武裝力量，將是爭奪國家權益的又一主力。自今年2月中旬起事以來，眾多反政府武裝在北約的支持下發展壯大，其中最重要的有三：一支來自大本營班加西，一支來自首都的黎波裏，一支來自北部港口城市米蘇拉塔。截至目前，三支武裝力量都有與“過渡委”抗衡的實力，執政當局很難控制。“過渡委”甚至無法迫使米蘇拉塔軍委會交出卡扎菲的屍體，就是一個危險信號。可以想見，三支主要武裝力量一旦為爭奪權益而兵戎相見，國家甚至會陷入軍閥割據的混戰局面。

　　從另一個角度講，散落在民間的卡扎菲支持者，他們雖然不能正面與“革命者”爭奪國家權益，但他們手中有武器，對卡扎菲有感情，也會想方設法同執政當局進行博弈。

　　利比亞是一個盛産石油的國家。據“BP能源統計2011”顯示，利比亞已探明石油儲量為464.2億桶，居世界第9位，佔全球儲量的3.4%；天然氣儲量1.6萬億立方米。利比亞石油屬輕質原油，質量上乘。油氣資源豐富的利比亞，一直讓西方國家垂涎欲滴。重新瓜分利比亞石油，西方列強早已虎視眈眈。

　　美國等西方國家如此不惜血本，軍事干預一個只有600萬人口的非洲小國，除了要輸出其所謂的價值觀，更重要的還是為了瓜分利比亞的石油蛋糕。西方國家雖説在“倒卡”問題上意見完全一致，但在“瓜分”問題上則會是矛盾重重，互不相讓。

　　“瓜分”份額，自然要論功行賞。在利比亞戰事中表現最為突出的法國，已搶佔先機。還在利比亞事態發展尚不明朗的時候，法國就已迫不及待地向“過渡委”提出了石油訴求，並得到“過渡委”35%原油開採權的承諾。不過，美英等國也不會示弱。尤其是美國，雖説把軍事干預的領導權很快交給了北約，但其在聯合國的巨大影響力和超強的軍事實力，還是為建立“禁飛區”和實施空襲出力不少。應該説，20多億美元和大量先進戰機和武器的投入，為推翻卡扎菲政權起了關鍵作用。此外，參與空襲的，還有大量歐盟國家和部分阿拉伯國家，大家都得分一杯羹。法國最終能否拿到35%的份額，恐怕還有一爭。

　　剛剛起步的利比亞新政權，正面臨極其嚴峻的考驗。如果不能很好駕馭各方的紛爭和博弈，結束了卡扎菲強人統治的利比亞，將很難擺脫混亂局面，開啟國家重建進程。□

　　（作者為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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