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探訪泰柬邊境：數千村民返回村莊(組圖)

　　這是2009年3月13日拍攝的柬埔寨北部與泰國交界處的柏威夏寺建築遺跡。新華社/路透

村民清理被破壞的房屋。新華社記者呂小煒攝

2月12日，在泰柬邊境的泰國村民清理被破壞的房屋。新華社記者呂小煒攝

泰柬邊境的泰國村民清理被破壞的房屋。新華社記者呂小煒攝

　　在遙遠的首都曼谷，數千名“黃衫軍”正為泰柬邊境糾紛而群情激昂地示威，恨不能一舉“奪回”柏威夏寺；而在這裡，泰柬邊境，數千名由於衝突而被迫撤離的村民們12日卻波瀾不驚地返回了他們的離爭議地區最近、也最飽嘗硝煙味道的村莊。

　　撤離邊民返回村莊

　　“誰也説不好接下來會不會再發生衝突，但今天政府一説局勢平穩了，大家都搬了回來。我們盼著別再打了。”56歲的村民塔琪蓬對本報記者説。

　　從本月4日開始，陸續有十幾枚炮彈落到這個村子，7戶人家房屋被炸毀，一名村民遇難。塔琪蓬心有餘悸地説，有一枚炮彈就那麼斜斜穿過當地學校的樓頂，在後院爆炸了———當時在前院操場，孩子們正在舉行運動會。

　　記者來到的這個村莊名叫金洛村，位於泰柬邊境的四色菊府堪塔拉拉區，距曼谷約700公里，距離柏威夏寺不過十幾公里，而與柬埔寨軍隊火力發射點的直線距離更只有5公里而已。當2月4日泰柬邊境部隊發生交火時，這個村子連同附近兩個村莊成了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泰國和柬埔寨在兩國邊界的柏威夏寺周邊4.6平方公里土地的歸屬問題上素有爭議，而曾在兩國手中數度易主的柏威夏古寺也經常觸動兩國民族主義者的敏感神經。儘管柏威夏寺本身被國際法庭判歸為柬埔寨所有，但從柬埔寨一側前往該寺的路途卻被懸崖所阻，只能取道于尚存主權爭議的柏威夏寺周邊地區。正是這4.6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區導致了泰柬軍隊過去數年來對立與衝突不斷。

　　“我在這裡駐守已經有5年了，但前幾天的衝突是我經歷的最嚴重的一次，”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泰國巡邏隊隊長對記者説。他説，以前每次交火雙方只是開槍而已，這次可是動用了火箭炮、加農炮這些“大傢伙”，而且波及周圍多個村莊。在4日到7日的數次交火中，泰柬雙方共有至少10人死亡，數十人受傷。

　　44歲的村民維洛説，這是這麼多年來他所在的金洛村第一次因為軍隊衝突而受破壞，他的房子就是犧牲品。記者看到，他的家已經是斷壁殘垣，門框上空余一把大鎖，門已經被炸成了碎片。院裏一棵木瓜樹，幾顆飽滿的青木瓜被大火烤焦了一半。維洛和家人正在滿地的廢墟中翻檢，看還有什麼東西是倖免于難的。他告訴記者，衝突的第一天，一枚火箭彈破屋頂而入，炸毀了房子，所幸屋裏沒有人。

　　“讓‘黃衫軍’嘗嘗戰爭滋味”

　　“剛看到家變成這樣子的時候我確實很氣憤，只恨我們的軍隊為什麼不加倍報復回去。後來軍隊答應幫我們重建房子並設法彌補損失，我的怒氣慢慢也就平息下來了。現在想一下，還是不要打來打去了，和平最重要。”維洛説。

　　而遠在六七百公里之外的曼谷，號稱“黃衫軍”的民間組織則正在盡情釋放他們的民族主義熱情。就在11日，數千名“黃衫軍”在曼谷示威，向阿披實政府提出3點要求：泰國退出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産委員會，廢除旨在通過協商解決爭端的《泰柬邊界爭端諒解備忘錄》，以及驅逐在泰柬邊境爭議地區駐紮或居留的柬埔寨人。“收回柏威夏寺主權”的呼聲也不絕於耳。總理阿披實的通過協商解決爭議的立場則被他們視作消極懦弱的表現。“黃衫軍”去年還不止一次前往邊界舉行示威活動，抗議“柬埔寨佔據泰國領土”，每每令當地形勢陷入緊張。

　　對於“黃衫軍”提出的主張，維洛並不認同。“‘黃衫軍’？就應該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住過來，就住在這裡，讓他們嘗一下戰爭的滋味。”維洛一邊扛起一扇似乎還能用的門，一邊説。“不過他們要是來一下就走就算了，他們來一天，給我們這裡造成的壞影響要好幾年才能化解。”

　　泰柬士兵平時同桌吃飯

　　其實除了軍隊偶爾的衝突，泰柬兩國邊民的關係十分融洽。維洛介紹説，這3個相鄰的泰國村莊有一千多戶人家，主要以務農和種植果園為主。這裡與柬埔寨的邊界就是一條小河，柬埔寨人經常過來買大米、各種食品、衣服和其他消費品，而泰國人也會過去買他們的魚或野雞等“嘗鮮”。當然，這場衝突讓這些邊境貿易都暫時凍結了。

　　維洛告訴記者，有幾個對面駐地的柬埔寨士兵甚至娶了他們村的女孩。“就在衝突爆發的那天，還有柬埔寨士兵打電話過來，提醒妻子注意安全呢。”

　　就連泰柬兩邊的駐軍也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劍拔弩張。一年多前，記者曾經從柬埔寨一側登上了柏威夏寺，在驚嘆古寺雄姿之餘，也驚訝雙方邊境駐防如此之近。柬埔寨一側的守軍隊長一個招呼，泰國那邊的一位巡邏隊隊長就大大方方走過來，坐在一個竹子長桌的一側。柬埔寨隊長介紹説，這條長桌就是他們的非正式的談判桌，每當他們有問題要商量、或者發生小衝突時，雙方就約個時間坐下來談。

　　當時記者坐在長桌前同時與雙方隊長輕鬆聊天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那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巡邏隊隊長也證實説，平時雙方底層士兵確實會坐在一起聊天、吃飯，但這幾天就不會了。

　　走火發生在最糟糕時機

　　那麼這次的衝突到底是為什麼爆發的呢？當兩國都在指責對方是這輪交火的始作俑者時，面對記者的這個問題，這位頗為謹慎的巡邏隊隊長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他説，有些衝突就是擦槍走火引發的，沒準這一次也是，而且正好是在雙方增兵佈防、神經緊張的時候。

　　也許是哪一方有預謀的行動，也許真的就是擦槍走火———只不過這一次走火不幸發生在最糟糕的時機。此前一段時間，泰柬兩國關於柏威夏寺周圍領土的爭議正在不斷升級。去年年底，柬埔寨邊防部隊扣押了7名在邊境爭議地區視察的泰國人，其中包括“黃衫軍”某分支的領導人威拉。這7人被控以非法越境和非法進入軍事禁區等罪名，最後5人獲得保釋回國，但威拉及其秘書被柬埔寨法庭判處8年與6年徒刑且拒絕保釋。這在泰國激起強烈反響，尤其令“黃衫軍”感到憤怒。此間“黃衫軍”在曼谷不斷進行集會和向政府抗議，斥責政府保護本國公民不力，並要求政府出面促成威拉等2人獲釋。

　　此外，“石碑之爭”和“國旗之爭”兩次針鋒相對的事件也無異於火上澆油。柬埔寨首先在有爭議的寺廟區域內豎起一塊刻有“曾遭泰國軍隊侵略”的石碑。在泰國政府表示強烈不滿之後，柬方拆除了這塊石碑但隨即以一塊“這是柬埔寨領土”的石碑代之。泰方士兵隨後在石碑下面的石頭上刻下“這是泰國領土”作為還擊。石碑事件後，又發生了“國旗之爭”。泰國政府1月向柬埔寨在爭議地區懸挂國旗提出抗議，在抗議無效的情況下，一面泰國國旗也在爭議地區高高升起。

　　在兩件頗有些“意氣之爭”意味的事件背後，泰柬雙方都加強了邊防部署，增派軍隊和坦克、火炮等，泰方還在邊境進行了軍事演習，氣氛越來越緊張。最終，枕戈待旦之下的兩國邊防軍“撞出了火花”。古老的柏威夏寺也在本輪交火中被榴彈炮擊中，小受輕傷。

　　“柏威夏寺國家公園”是記者努力想要進入而被關卡士兵嚴詞拒絕的地方———泰國軍隊就在這個鄰近柏威夏寺的自然公園裏佈防，部署了多少軍隊仍然是“最高機密”。在關卡門口，一枚高一米左右的炮彈彈殼被豎在那裏，足有半厘米厚的金屬外殼翻捲成蘭花狀，提醒著人們這場軍事衝突的可怕力度。駐守當地的第二陸軍戰地發言人奇納加對記者説：“目前邊境地區局勢已經恢復正常，如果能夠繼續保持這種狀態，相信國家公園將很快對外開放。”

　　不過維洛對記者表示：“我覺得這裡的氣氛仍然不是很正常，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交火。”但是他攤開手説，以他這個小百姓的智慧，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解決柏威夏寺附近地區的問題。(本網駐曼谷記者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