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一夜突變”內憂外患多年累積

專題:突尼斯發生騷亂 全國進入緊急狀態

憤怒的示威者燒了本阿裏的宣傳海報。

2009年，本阿裏競選時受到熱烈歡迎。（資料圖片）

謝比

米爾詹

　　突尼斯政局一夜突變，使得這個北非國家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近二十年來，突尼斯經濟保持穩定增長、國際形象開明，是非洲最具競爭力的國家之一。到底是什麼因素導致突尼斯政局風雲突變？前總統本阿裏緣何連夜出走？突尼斯政局前景如何？事件對阿拉伯世界又將産生什麼樣的影響？帶著這些問題，記者對北京大學中東研究中心主任王鎖勞進行專訪。 專題文字：王希怡

　　專家解讀

　　王鎖勞，中東問題專家，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亞非研究所教授，中東研究中心主任。

　　廣州日報：哪些因素導致了這次突尼斯政局的突變和總統本阿裏的出走？

　　經濟原因

　　王鎖勞：首先是經濟上的原因。突尼斯的經濟發展總的來説是不錯的，前年其競爭力排名在非洲居首位，甚至超過了南非，經濟增長率一般保持在5%左右。政局長期也比較穩定。

　　但是，突尼斯也有自己的問題：失業率比較高。官方報道説是14%，但也有説法實際失業率可能超過20%，甚至還有説30%。失業人口主要是年輕人，特別是大學畢業生，甚至碩士研究生等等，從這次事件的導火索就可看出年輕人失業是個很大的問題。

　　此外，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突尼斯物價漲得也比較厲害，如老百姓在抗議中所提到的口號：“需要麵包、奶酪、汽油等”，説明日常生活品價格飛漲。

　　政治原因

　　其次是政治上的原因。長期以來，儘管突尼斯的議會和總統選舉都是多黨選舉，但實際上長期執政的都是本阿裏領導的憲政民主聯盟。該黨在上一屆議會選舉中甚至得到160多個席位，達到了三分之二多數以上的席位。在執政黨內部，本阿裏本人又是一言九鼎。2009年本阿裏總統當選得票率將近90%。

　　不過，本阿裏也逐步地推行了一些政治體制改革，包括引入多黨選舉。實際上，本阿裏領導下的突尼斯國家形象比較開明，政治局勢比較穩定。

　　腐敗原因

　　第三是政府特別是當政高官的腐敗現象比較嚴重。這次老百姓的抗議包括了對本阿裏家族的指責，如對他夫人的指責。

　　內部矛盾

　　第四，統治集團內部也存在矛盾。很明顯，如果突尼斯執政黨黨內或者政府內部對待這樣的社會動蕩意見是一致的話，本阿裏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因此肯定執政黨內部問題也比較大，可能不少人對他也失去了信心。

　　外來干涉

　　最後，這次事件不排除受恐怖組織以及一些國家的指使。但是這方面的原因看起來並不確定，因為突尼斯政府並沒有明説具體是哪個國家或者哪個恐怖組織操縱。事件還有很多不明朗的因素。

　　我認為，這次事件與1987年本阿裏上臺有驚人相似的地方，也可以被視為另一場“不流血的奪權”。1987年也是因為社會動蕩的原因，本阿裏以身體不適為由讓已在職三十年的老總統哈比卜布爾吉巴下臺，而現在也是因為類似的社會抗議和動蕩，導致他出走。

　　影響：可能波及其他國家

　　廣州日報：突尼斯事件會不會在阿拉伯世界其他國家引起連鎖反應，甚至導致類似的事件在另一個阿拉伯國家上演？

　　王鎖勞：這是阿拉伯國家目前正熱烈探討的一個問題。西方也在推測類似“下一個阿拉伯國家會是哪一個？”的確，毫無疑問，突尼斯事件會對阿拉伯國家，特別是埃及、利比亞、也門這些和突尼斯政治結構比較類似的國家産生比較大的影響，因為它令民眾看到了一個範例，有了一種對比。

　　目前看得出來可能感到有危機感的有這麼幾個國家：比如鄰國利比亞。利比亞領導人卡扎菲已經表態，認為突尼斯人太著急了，應該循合法途徑等本阿裏在2014年下臺。卡扎菲本人也是在任時間比較長的領導人。

　　另外一個是埃及，埃及政局也有類似于突尼斯的情況，而埃及今年秋天將舉行總統選舉，它受事件影響可能是最大的。埃及現任總統穆巴拉克已經在位三十年了。他是否將繼續連任也受到外界的密切關注。突尼斯事件將對今年的埃及選舉造成一定的外部壓力。

　　此外，也門也會受到影響，但不是迫在眉睫。而阿拉伯君主制國家如海灣國家在這個問題上不會有很大的壓力。這就是為什麼沙特阿拉伯能夠收留本阿裏。

　　前景：政治不確定性增加

　　廣州日報：突尼斯未來政局走勢將如何演變？

　　王鎖勞：突尼斯目前的情況還未完全穩定下來。

　　目前臨時總統由議長邁爾巴扎出任。但是邁爾巴扎本人也是執政黨的高層。他是憲政民主聯盟的政治局委員，他從1997年便開始擔任議長到現在，年齡比本阿裏還大，已經77歲了。總理加穆西是憲政民主聯盟的第二副主席，也是黨內高級領導人。他從1999年便開始當總理，一直連任。民眾對執政黨已經不滿甚至喪失信心，那麼他們對這兩位執政黨高層有多大的信心和支持度，要打一個問號。

　　據我所知突尼斯目前還在不斷地有騷髮發生，軍隊的控制力有多大？還有反對黨領導人紛紛開始活躍，甚至有在國外的反對黨領導人宣佈回國，多種政治力量崛起，這各種情況都增加了目前突尼斯政局的不確定性。

　　目前突尼斯政府處在比較混亂、虛弱的時候，也不願意與民眾對抗。因為民眾的情緒比較激昂，一旦再有流血事件發生，情況會變得比較危險。政府最大的擔心是亂。如今國際社會各方都希望突尼斯局勢能儘快平靜下來，順利舉行大選。但能否如願以償，應當説現在還需要觀望。因為民眾對執政黨失去信心，甚至有人主張要把本阿裏押回國受審。我覺得不排除還有進一步亂的可能性，但當然也存在局勢逐漸平息的可能性。

　　本阿裏將長久居住在沙特阿拉伯，還是暫時逗留，這目前來説不能確定。但可以説他的政治生涯肯定已經終結了。本阿裏回國執政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他之所以選擇出走，而不是選擇留在國內，就已經説明他已經放棄了繼續執政的打算。應當説，這也是避免突尼斯局勢進一步出現流血動蕩的一種明智之舉。

　　本阿裏：一個政治明星的隕落

　　本報訊 突尼斯共和國總統宰因阿比丁本阿裏連續領導突尼斯23年後，在1月14日晚突然離開局勢持續動蕩的國家，于15日抵達沙特阿拉伯。

　　本阿裏曾被認為是給突尼斯帶來政治穩定和經濟繁榮的功臣，但也因長期執政和高度集權、拒絕推行政治體制改革而遭受批評。

　　本阿裏1936年9月3日出生於突尼斯第三大城市蘇塞市郊的哈馬姆蘇塞鎮的一個普通家庭。他早年先後在法國聖西爾軍械學校、炮兵學校和美國的情報與安全高等學校、野戰與防空炮兵學校就讀，曾獲電子工程師文憑。

　　1958年至1986年，本阿裏先後任突尼斯軍事安全局局長、駐摩洛哥武官、國家安全總局局長、駐波蘭大使、內政部國務秘書、總理府負責國家安全的部長級代表、內政部長等職。1987年5月，他出任突尼斯內政國務部長。同年10月，他被任命為總理，兼任內政部長。

　　本阿裏于1987年11月7日接替被指身體不適的“終身總統”哈比卜.布爾吉巴出任總統，有外界稱這是一場不流血的奪權。本阿裏于1989年4月正式當選。此後，他在1994年、1999年、2004年和2009年四次連選連任突尼斯總統。

　　一度政績斐然

　　本阿裏就任以來，承諾逐漸推行政治和經濟改革。他在1989年和1994年的投票中均高票當選。1999年，突尼斯舉行多黨制總統選舉，本阿裏依然以絕對優勢當選。本阿裏就任以來，兩度修改憲法，使其能夠繼續爭取連任。2009年，本阿裏第五次當選，但得票率降至90%。

　　本阿裏同時一直擔任突尼斯執政黨憲政民主聯盟主席。

　　在這次騷亂爆發前，突尼斯一直被認為是非洲和阿拉伯國家中最穩定、經濟最具活力的國家之一，其全球競爭力排在非洲和馬格裏布地區之首。相較于鄰國阿爾及利亞或利比亞，突尼斯民眾的生活質量更勝一籌。

　　突尼斯位於于非洲大陸的最北端，與利比亞和阿爾及利亞接壤。這個有1000多萬人口的北非國家因為迷人的地中海風景每年都吸引了大量歐洲遊客。 本阿裏領導突尼斯23年來積極推行經濟改革，突尼斯經濟保持穩定增長、女性權益不斷得到改善，突尼斯的海灘成為歐洲遊客首選的旅遊目的地之一。

　　2007年世界經濟論壇評選突尼斯是非洲大陸經濟競爭力最強的國家，2009年突尼斯的經濟增長率達到了3.1%。本阿裏因為成功推行經濟改革和大力吸引外資廣受讚揚。

　　對於外國投資者來説，突尼斯是一個可以安全進行投資的地方，同時也是一個提供廉價勞動力的國家。

　　被迫倉皇出逃

　　然而，突尼斯局勢從去年12月開始動蕩。當月17日，南部地區西迪布吉德一名26歲青年在街頭售賣水果和蔬菜，遭到執法人員粗暴對待。這名青年自焚抗議，被送至一家醫院搶救，傷重不治。事發後，當地居民與國民衛隊發生衝突。此後，全國多處地區相繼發生大規模社會騷亂，引發流血衝突。

　　14日，突尼斯市發生大規模抗議活動，示威者要求本阿裏立即下臺。一些示威者包圍內政部大樓，與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生衝突。當天晚上，本阿裏突然離境，攜家人于15日飛抵沙特阿拉伯。

　　突尼斯突變大事記

　　2010年12月17日 26歲失業青年布阿齊茲在街頭售賣水果和蔬菜，遭到執法人員粗暴對待，而自焚抗議，後傷重不治。事發後，當地居民與國民衛隊發生衝突。

　　此後，全國多處地區相繼發生大規模社會騷亂，引發流血衝突。

　　2010年12月24日 突尼斯中部有示威者被打死。

　　2010年12月28日 示威蔓延到突尼斯市。

　　2011年1月8日-10日 報道稱數十人在示威中死亡。

　　2011年1月12日 首都及周邊地區實行宵禁，內政部長被解職。

　　2011年1月13日 本阿裏承諾不參加2014年總統選舉。

　　2011年1月14日 本阿裏解散議會後秘密出走沙特阿拉伯。

　　2011年1月16日 前總統安全局長及其助手被逮捕。

　　誰將接替本阿裏？

　　突尼斯總統扎因阿比丁本阿裏14日晚突然離境，攜家人飛抵沙特阿拉伯。總理穆罕默德加努希14日晚宣誓就任臨時總統。不過，憲法委員會15日宣佈，臨時總統一職應由議長福阿德邁巴扎出任。按計劃，突尼斯6個月內舉行選舉。以下為3名潛在總統人選介紹。

　　加努希：“突尼斯電腦”

　　據新華社電 加努希現年69歲，熱門人選之一。不過，按路透社説法，他眼下對政治興趣並不濃厚，或許無意角逐總統一職。

　　加努希是本阿裏的政治盟友，長期擔任執政黨憲政民主聯盟副主席。本阿裏任主席。

　　1987年11月，本阿裏接任總統後，加努希進入突尼斯內閣，1999年出任總理。

　　加努希是經濟學家，熟悉經濟事務，獲稱“突尼斯電腦”。一些熟悉他的人説，加努希善於交流，頗具個人魅力，但對政治並不太熱心。

　　西方媒體去年報道，加努希有意退出政壇，在銀行業謀取一個職位。

　　本阿裏14日晚離境後，加努希接受突尼斯一傢俬營電視臺採訪，主持人稱他為“總統先生”時，他立即反駁：“不是‘總統先生’，我更樂意稱我為總理。”

　　一些分析師説，隨著本阿裏離境，突尼斯政治生態發生巨變，加努希可能對政治産生真正興趣，進而決定參選總統。但他的劣勢也非常明顯，因為在不少人眼裏，他是本阿裏的密友。

　　謝比：知名反對派

　　據新華社電納吉布謝比，突尼斯反對派知名人物，經常批評政府。

　　加努希眼下向謝比示好，希望後者加入聯合政府，使聯合政府更具代表性，以平息社會動蕩。

　　謝比14日説，突尼斯處於緊要關頭，必須大力改革。

　　謝比1983年成立進步民主黨並擔任領導人。他于2006年辭去黨派領導人職務。2009年，他申請參加總統選舉，遭到拒絕，原因他被認定不符合參選條件。

　　路透社認為，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眼裏，謝比是反對派代表，但他在突尼斯媒體曝光度較低，因而在選民中知名度不高。如果角逐總統一職，他必須更多關注選民切身利益。

　　米爾詹：資深外交家

　　據新華社電 卡邁勒米爾詹，外交部長，另一名可能的總統候選人。他的外交經驗豐富，願意與反對派合作。

　　米爾詹1948年5月出生，先後在瑞士日內瓦、美國威斯康星州州立大學和荷蘭海牙學習。

　　米爾詹1997年任世界貿易組織預算、財政、管理委員會主席，他于1999年11月至2001年8月擔任聯合國秘書長派駐剛果（金）特別代表兼聯合國駐剛果（金）使團團長。

　　2005年8月，米爾詹進入突尼斯內閣，出任國防部長。2010年1月，他轉任外交部長，直至今年1月14日本阿裏決定解散政府。

　　米爾詹願意與反對派合作。他在14日接受法國歐洲第一電臺採訪時談及成立聯合政府：“我認為，成立聯合政府是可能的，而且完全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