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素芝臥室的燈還亮著。

他打開一幅陳舊的西藏地圖，對比哪些地區去的次數較少，並用紅筆標注出來，作為下次巡診的首選地。

地圖上密密麻麻地作滿了標記，有些地區打了三四個圓點，説明已經去過三四次。突然，他將筆尖停留在藏北阿裏地區，並重重地畫上了第二個圓點，決定在今年新春到此巡診。

阿裏是西藏最偏遠的地區，與拉薩遙隔萬水千山，過去來往拉薩與阿裏之間，人們大多繞道新疆，輾轉進藏。昆莎機場通航以來，多數人選擇乘坐飛機去阿裏。總之，誰也不願坐車穿行平均海拔4500多米的生死路。

李素芝硬是三次闖過這個鬼門關。

每次沐雪動員，他總是用沙啞但不失力度的聲音對醫療隊員説：“冬天到阿裏巡診不容易，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但是，越是艱險的地方，群眾的就醫條件越差，越需要我們去幫助。”

聽了這番話，大家的心裏都脹得滿滿的，爭先請纓出征。

今年春節期間，阿裏地區暴雪成災，李素芝率隊馳援。

等待他們的，除了肆虐的暴風雪和極寒的天氣外，還有與世隔絕、缺糧斷炊……2月8日下午，軍車淹沒在茫茫雪海。

疾風卷著雪花、冰碴，瘋狂地撞擊汽車，打在車身上“叭叭”直響，雪堆到了汽車擋風玻璃前，能見度不到3米，根本看不清哪是路，哪是河，哪是溝。越往前走，風越大，雪越厚。

李素芝瞪大雙眼，怒視幾十年不遇的暴風雪，心裏苦想突圍之策。突然，車子深陷雪中，車輪只能原地打轉，寸步難行。

“走，鏟雪推車！”李素芝&&下車，冒著－30℃的低溫掄起鐵鍬鏟雪。

行動是最好的動員。大家紛紛下車，前鏟後推，車子在行駛與停止間拉鋸，以每3小時1公里的速度挪動。

雪拼命地下，風賣力地刮，絲毫沒有消停的徵兆。有的女護士哭了，不願再走，悲觀絕望。

“後退不可能，我們必須努力向前走才有生的希望。”李素芝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動員，説罷&&鏟雪……

李素芝和醫療隊消失的消息傳到北京，總部首長高度關注，要求兩級軍區想方設法聯絡醫療隊，責令有關部門做好救援準備。無數個電話，從四面八方打給李素芝和醫療隊員，可聽到的均是盲音。

22時許，經過5個小時的艱苦戰鬥，李素芝終於帶領隊員們走出暴風雪，安全行進在日土到獅泉河的公路上。2個多小時後，他們安全抵達獅泉河。

喜訊逐級上呈，無數將軍落淚：醫療隊在阿裏地區奮戰11小時突圍！一位從總醫院轉業多年的老專家哽咽著説：“這麼多年過去了，素芝還是這樣玩命！”

戰天鬥地，是李素芝的宿命。一旦踏上巡診路，千難萬險便如影隨形。

2005年春節期間，李素芝帶隊翻越海拔5300多米的庫拉山時，突遇暴風雪襲擊，不到20分鐘的時間大雪就下了50多厘米厚，溫度也降到零下30多度，滴水成冰。

突然，李素芝乘坐的車子不小心陷進了雪坑裏，他率先下車帶領大家扒雪推車，終因疲勞、缺氧，李素芝昏倒了。大家迅速對他進行了急救，吸了10多分鐘氧氣後，李素芝又帶領大家進行搶險自救，經過4個小時的頑強拼搏，醫療隊終於脫險，繼續前行。

深夜11點，醫療隊終於到達仲巴縣城。聽説李素芝來巡診，前來看病的農牧民群眾早已等候在醫療隊的住所前。看到群眾急切的表情，李素芝對醫療隊的同志説：“大家辛苦點，我們幫群眾看完病後再休息吧”。

2008年10月，西藏錯那縣境內發生雪災，牲畜凍死，群眾凍傷。

李素芝從手術室走出來，便直接鑽進車內，南下救災。當他了解到災後肖村成為孤島，通信中斷時，便帶領車隊直奔肖村。

地方交通部門在去肖村的路口樹立警示牌，上書4個大字：禁止通行！

有隊員心裏發悚，想打退堂鼓，嘴裏嘀咕：“肖村只有幾戶人家……”

李素芝聽出了弦外之音。他飽含深情地説：“村莊雖小，可裏面有我們的同胞。如果遇到困難就放棄，我們就不配穿這身軍裝！”

李素芝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翅膀。他決定強行闖進肖村。

途經格金湖畔時，李素芝乘坐的越野車傾斜三四十度，險些滑入冰湖暗涌之中。幸虧駕駛員從容處置，最終化險為夷，駛上安全地帶。李素芝的額頭上滲出一串冷汗，風一吹即凝成冰珠……

隊員們佩服他的樂觀主義精神，但每次巡診誰都會將心提到嗓門眼，有些場景甚至堪比好萊塢曆險片。

2011年9月，鄰國地震波及西藏亞東縣，李素芝率隊星夜出診。他們闖過塌方不斷、洪水頻涌的天路，冒雨摸黑趕赴災區。也許是天佑善人吧，李素芝和醫療隊員無數次命懸一線，但每次都與死神擦肩而過。

到達災區的第二天，李素芝便帶隊到失去聯絡的卓拉哨所巡診。由於公路已經損毀，車輛無法通行，醫療小分隊爬山進點。

他抓住稀疏的植被向上攀登，讓隊員們交錯跟進，儘量避開前面踩落的滾石，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余震使天路變得天險莫測，一路上隨時能聽到大石滾落谷底發出的巨響。在離嘎舉寺不遠的一處山坡上，一塊數十噸重的石頭突然脫離山體，從李素芝的頭頂呼嘯而來。

“如果慢跑1秒鐘，我可能就報廢了。”李素芝回憶曆險情形，語氣顯得輕鬆，“還好我比石頭要快，最終化險為夷。”

一支登山隊向醫療隊投來敬佩的目光，他們説總醫院不乏優秀的登山隊員，因為李素芝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登山隊長”。

李素芝的駕駛員估算過，他開“一號車”隨院長巡診，上千次搏鬥暴風雪，數百回征戰塌方泥石流。如果算上步行就診曆險，數字會大大提高。

隨隊出診的醫護人員已記不清，李素芝在巡診路上受過幾回傷。但是大家記得，院長把群眾的健康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他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傷都從未停止巡診腳步，重症患者在他的手術刀下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