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世界盃藝術足球"火種"不息 西班牙成捍衛者

　　北京時間7月12日，2010年世界盃決賽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足球城球場舉行。西班牙加時賽以1：0擊敗荷蘭，首次舉起世界盃冠軍獎盃，成為世界盃歷史上第八支冠軍球隊。圖為西班牙球員哈維與普約爾慶祝奪冠。 中新社發 廖攀 攝

　　以巴薩為代表的新技術流儼然成為當今足球發展的新方向。西班牙的勝利也再次證明技術仍然是足球王道，任何矯枉過正都很難真正成功。

　　文/陳鵬

　　世界盃大幕落下，西班牙鬥牛士在締造傳奇的同時也將“西班牙短傳”載入史冊。繼2006年之後，這仍然是一屆屬於歐洲人的世界盃，彪炳藝術足球的南美諸強仍未實現趕超，亞洲雙雄沒能再進一步，中北美洲表現搶眼卻缺少經驗，非洲球隊天才輩出但依然落後……2010年的世界盃精彩紛呈卻波瀾不驚，世界足壇格局並未發生根本改變。

　　“歐洲莽漢”剿殺“南美藝術家”

　　南非鏖戰幾乎把南美人逼入絕境——四強只剩烏拉圭，巴西、阿根廷兩大豪門揮淚道別，這是歐洲莽漢們的徹底勝利，“南美藝術家”被集體剿殺。

　　小組賽、八分之一決賽趨於正常，四分之一決鬥天變了：巴西遭荷蘭逆轉，阿根廷被德國戰車碾碎，兩大南美巨頭延續4年前的低迷，巴荷之戰、阿德之戰最具代表性：巴西上半場發揮出色，牢牢控制了局勢並由羅比尼奧中路掃射破門。但後45分鐘，荷蘭人的“莽漢式”足球開始發威，以斯內德為首的中場逼搶兇猛，出腳果斷，兩三人組成的區域防守很快桎梏了巴西桑巴的舞動空間，最終由斯內德完成絕殺。

　　德國戰車蹂躪潘帕斯雄鷹同樣是戰術、集體和莽漢式功利足球的全面勝利，他們全場找不出一個堪與梅西、特維斯、伊瓜因比肩的巨星，但是德國人從踏上球場的第一分鐘開始就牢牢限制了梅西的傳帶路線，阿根廷球員被逐一分割而無法完成流暢配合，慘遭肢解的馬拉多納球隊只能吞下慘敗的苦果。

　　相形之下，比巴西、阿根廷更粗暴更歐洲的烏拉圭人終於在40年後再次殺入4強，儘管四分之一生死戰僥倖從加納人的秒殺中逃脫並最終贏得點球決戰，但全隊的勝利何嘗不是來自堅韌不拔的堅持和堪比歐洲隊的彪悍？最不像南美球隊的烏拉圭人晉級了，一直被批評為粗野的烏拉圭人幾乎從1930年的首屆世界盃之初就不太藝術，儘管烏拉圭歷史上從來不缺少天才，如安德拉德、弗蘭西斯科利、雷科巴、弗蘭……烏拉圭的歐洲足球步履勢必通過本屆大賽而更加堅定。

　　歐洲的戰術紀律與團隊精神再次揚威世界盃，2006年歐洲就全面壓倒南美，四強清一色歐洲球隊；本屆世界盃移師非洲，歐洲軍團繼續強勢，粉碎兩大南美豪門的晉級希望之後順便扼殺了巴拉圭這樣的非傳統強隊。

　　縱觀兩屆大賽，南美足球似乎從2002年之後就沒緩過勁來，而1950～1970年代，巴西桑巴的每一座高峰之間從未橫亙8年之久，1970～1990年代則被阿根廷足球搶盡風頭，後20年更是屬於馬拉多納，但別忘了，同時期巴西的蘇格拉底、濟科們依然創造了藝術足球經典。

　　回顧80年來的世界盃歷史，1990年代之前仍然是南美豪強的“藝術家”們佔優，1990年之後歐洲強隊逐漸強勢，意大利、德國、法國的歷屆表現堪稱驚艷，雖然巴西人1994年、2002年兩度捧杯，但1994年、1998年、2002年三屆世界盃前四僅巴西一枝獨秀，2006年、2010年，巴西、阿根廷已經無法躋身四強了。

　　高度商業化的歐洲人以鐵血紀律、團隊精神和兇悍逼搶將南美人締造的藝術足球漸漸扼殺，賽程過於密集的五大聯賽累倒的反而是南美巨星而非本國英才；歐洲人的防守戰術近年來也被過分重視，終於使巴西人鄧加也試圖借用蠻力予以還擊；阿根廷卻拒絕改變，他們繼續高舉藝術足球大旗，馬拉多納甚至渴望復辟24年前的“太陽戰術”。但物是人非，功利足球證明這個全球一體化時代不再需要想入非非的藝術家，鄧加式的改造擰巴了，梅西也只能成為巴薩陣中的前場尖刀而非全隊核心。而巴薩和國米的成功恰恰是穩固防守、力拼中場之後的功利主義勝利，誰都沒膽量像老馬這樣只顧狂攻而不屑防守。

　　荷蘭人、德國人的表現徹底為本屆世界盃打上深深的後工業烙印——兇猛的屠夫式中場，鋼鐵般堅硬的後防，精準的反戈一擊。南美藝術足球要恢複元氣，至少還得4年，2014年世界盃前往桑巴故鄉，能否以回歸的名義重新崛起？人們只能翹首以待。

　　西班牙捍衛技術流“火種”

　　儘管歐洲莽漢風光無二，但最終捧杯的還是崇尚華麗的鬥牛士，“西班牙短傳”的空前戰績稱得上是對橫行世界的功利足球、實用主義的有力回擊，在創造西班牙足球輝煌的同時也守住了技術流“火種”。

　　本屆世界盃32強實力頗為接近，場均約2.3個進球低於上一屆的2.6個，也低於2002年的2.5個，進球太少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過於強調防守。穆裏尼奧等一批名帥的中後場剿殺式打法不斷獲得成功，強悍防守已被實力稍遜的球隊奉為圭臬，如瑞士、巴拉圭、斯洛伐克等莫不如此；荷蘭新帥范馬爾維克更是將才華橫溢的橙色軍團徹底改造為彪悍實用的防守型球隊——攔截通常從中場就開始了，范博梅爾、斯內德等“屠夫”徹底抑制了依然講求技術的巴西人。

　　西班牙卻初衷不改，儘管首戰被死守的瑞士鐘錶匠剿殺，但西班牙短傳繼續在後面的比賽中發威，哪怕多場比分只是1：0。西班牙在四分之一決賽戰勝全力防守的巴拉圭，半決賽幹掉防守出色的德國都是歐洲技術流依然犀利堅韌的明證。決賽時兩支球隊是公認的兩極——荷蘭的兇殘務實無出其右，西班牙的短傳無限華美，戰鬥很快陷入荷蘭人強悍的局部圍剿之中，但西班牙人並未遣上高中鋒略倫特或身體更好的托雷斯，而是讓小快靈的佩德羅先上，下半時再上技術優異的納瓦斯，其決心昭然若揭；進入加時賽之後，西班牙隊還是依靠嫻熟的腳下技術覓得良機，由伊涅斯塔一擊致命。

　　縱觀世界盃歷史不難發現，技術流的統治地位並未遭到廢黜，1950～1970年代以貝利為代表的巴西桑巴軍團優勢明顯，1970～1990年代則由激情四溢的阿根廷征服世界，1990年代歐洲人逐步佔據主動，但1998年法國奪冠時齊達內的馬賽迴旋依然是技術流的標誌之一，2002年也是技術優秀的巴西人捧杯。深刻變化出現在2006年之後，更注重整體協防、攻守平衡的意大利人贏得“大力神”杯，4年來，太多的球隊奉行這樣的功利打法——場面可以難看，但不妨礙拿走3分。

　　相比之下，在歐洲取得一系列輝煌的巴薩也強調攻守平衡，這也是眾多球隊群起效倣的原因之一，年輕的德國隊也在效倣巴薩的技術與身體、局部與整體的平衡，但最終還是敗在技藝不精；別忘了，出色的技術才是巴薩獲勝的基礎，以其為代表的新技術流儼然成為當今足球發展的新方向。西班牙的勝利也再次證明技術仍然是足球王道，任何矯枉過正都很難真正成功，荷蘭人做了最艱苦的努力和最大膽的嘗試，結果還是倒在技術的利刃之下，而西班牙人的默默堅持、從不更改，捍衛了技術流的尊嚴，在功利的世界足壇守住了技術的“火種”。

　　兩極之外的“諸侯”

　　歐洲雄踞，南美沒落，亞洲足球的整體表現可圈可點，但並未實現超越；中北美足球表現強勢，卻被經驗和底氣遏制了前進步伐，非洲球隊再次陷入單打獨鬥的困局而鮮有改觀——兩極之外，“諸侯”還遠未崛起。

　　先看中北美洲的美國和墨西哥。美國大兵在小組賽階段連續上演兩部絕地反擊的精彩大戲，對陣斯洛文尼亞，兩球落後一舉追平；末戰阿爾及利亞，多諾萬旋風般殺到禁區推射右下角得手。1：0的比分讓美國人搶走英格蘭的小組頭名，也無比驚險地將斯洛文尼亞人送回老家。美國人再次證明自己擁有非凡戰鬥力，但八分之一決賽即敗給加納，這並非加納人發揮出色，而是美國早已人困馬乏，終於悲壯倒下。

　　墨西哥隊表現上佳，多斯桑托斯等小將不斷掀起青春狂潮，注重腳下技術、追求細膩配合的墨西哥足球給人耳目一新之感，可惜八分之一決鬥撞上強大的阿根廷，只能鎩羽而歸。總體看來，墨西哥並無太大進步，過於沉醉於本國聯賽或許是癥結之一。

　　年輕的加納隊追平了非洲球隊世界盃最佳戰績，昂首躋身前八並差一點秒殺烏拉圭挺進四強，但吉安錯失的那粒點球既是加納人整體表現的縮影，也是非洲球隊的宿命——過於張揚自我，沉迷單打獨鬥，如對陣澳大利亞一役就一再奢侈浪費著破門良機，無論前鋒還是前衛，凡進入前場30米區域一律埋頭亂射而無視配合。總體看來，非洲球隊莫不如此，科特迪瓦過於依賴德羅巴而沒有整體，喀麥隆最早出局同樣因為埃托奧沒能將全隊捏合成型，南非隊雖有整體卻過於孱弱。“後殖民時代”的非洲大陸依然積貧積弱，單靠輸出球星是無法拯救非洲足球的，缺少紀律、團隊和高水平聯賽的黑色非洲還需要時間。

　　亞洲足球本屆整體表現不錯，神秘朝鮮打入五星巴西一球，澳大利亞袋鼠也僅以凈勝球劣勢而未能出線，韓國和日本攜手挺進16強。韓國和日本已成亞洲足球旗幟，韓國人此前的5次世界盃之旅不過落下“伐木工”之名，2002年在家門口躋身前四，全世界都不太買賬，但誰能否認韓國足球的飛速進步？2010年依然跑不死打不垮，南非四戰沒什麼可挑剔的，不停奔跑的紅魔摧毀希臘神話、戰平非洲雄鷹，對陣阿根廷一戰下半場甚至一度牢牢壓住梅西身後空當，僅被巴拉圭一球擊敗……但身體、速度、奔跑、技戰術如此精良的亞洲頂尖球隊、史上最強韓國卻無法將南美強敵趕回老家，無法在世界盃戰場更進一步，這難免讓人對亞洲足球心生悲涼。

　　日本人的八分之一決賽表現超過小組賽，團結，認真，拼勁十足，可惜前場缺少解決問題的前鋒，本田圭右、田中斗笠王太靠後，遠藤保仁只能左右策應；加時賽最後一分鐘本有機會搞定巴拉圭人，突入小禁區的玉田圭司卻詭異回傳，白白錯失進球良機。至於點射輪盤賭，勝負已聽天由命。巴拉圭人卡多佐邁著小碎步助跑，用輕如稻草的輕輕一腳摧垮了日本藍魔繃緊120分鐘的脊骨。

　　亞洲足球似乎比任何大洲的足球更加苦難深重，亞洲人的先天局限讓這項運動的參與者必須付出遠比歐美人甚至非洲人更慘烈的代價，別人輕輕鬆鬆拿走冠軍躋身前四前八，亞洲人還在玩命磨練技藝彌補缺憾。韓國足球、日本足球甚至中國足球一直在苦苦尋找自己，可到頭來總被一腳終結，一頭了斷。

　　效倣德式足球的韓國人已經將身體、速度和耐力繃到極致，而日本足球正在竭力效倣巴薩式的“技術＋團隊”，它或將在不遠的將來引領亞洲足球躍入更新的境界。中國足球更應該從本屆世界盃上汲取營養，先把技術磨練好，才談得上崛起和趕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