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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特大販嬰案調查:醫生參與為胎兒鑒定性別

發佈時間:2012年08月07日 17:34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新聞週刊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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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特大販嬰案成因調查

  在涼山州買一個孩子只要2萬-3萬元,在河北賣出的價格卻高達5萬-7萬元。而民間盛行的“兩非”,為在該地區進行販嬰,尋找“醫療合作者”提供了肥沃的社會土壤,已導致了嚴重的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衡,在農耕經濟為主的邢臺、邯鄲等地尤為嚴重……

  “這起河北省自行發現的、‘2012419'專案是一起深度經營的特大拐賣案件,由省、市、縣三級公安機關合力偵破。”河北省公安廳刑偵局打拐科科長劉玉成告訴《中國新聞週刊》。

  昌平診所進入公安機關的視線,時間並不長。

  今年1月,河北省邢臺市平鄉縣公安局巡特警大隊的警員在日常巡視中發現一個不尋常的現象:經常有一些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在他人陪同下出入昌平診所,有時就在診所裏生産。

  這些孕婦一看長相就是外地人,有的説四川話,有的説當地人聽不懂的語言。而陪孕婦來診所的,總是兩個年輕女子,操著四川口音。

  這一點引起公安機關警覺,平鄉是國家級貧困縣,外來人口本就不多。而孕婦通常在就近醫院檢查,這些外地孕婦為何千里迢迢到地理位置偏僻的平鄉縣一個小診所做體檢呢?

  據平鄉縣公安局對《中國新聞週刊》透露,從那時起,他們開始動用一些偵察手段,對這些操方言和四川話的婦女進行暗中調查。經過四個多月的偵察,發現了一個涉及河北、四川、內蒙古、北京等7個省區的特大販嬰網絡。由於案情重大,公安部將此案列為“2012419”部督專案,並部署七個涉案省區開展秘密偵探工作。

  至7月1日前,他們摸清了這個拐賣兒童團夥為首的是季小芳、楊學花,二人均來自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該團夥是家族式作案,團夥成員還有季小芳的男朋友阿發、楊學花的母親沙爾喝等人。

  7月2日夜,在公安部督導下,河北省公安機關分赴平鄉、威縣、廣宗、巨鹿4縣,抓獲包括醫務人員和兒童親生父母在內的多名犯罪嫌疑人,解救被拐兒童16名。“2012419特大販嬰案”告破。

  供需市價差織起販嬰網絡

  季小芳33歲,到邢臺10年了,開始在酒店裏打工。後來她的表妹楊學花也來到邢臺,在平鄉、威縣等地打工,今年剛20歲。

  據平鄉縣公安局對《中國新聞週刊》透露,犯罪嫌疑人季小芳、楊學花在審訊中交代:她們在打工過程中發現,有不少河北人願意花數萬元買個孩子;而她們也很清楚老家四川涼山州由於某些特殊原因,很多人生育不受限制,孩子“不值錢”——在涼山州買一個孩子只要2萬至3萬元,在河北賣出的價格卻高達5萬至7萬元。利用賣方市場和買方市場的價差,只要做成一單買賣,可賺3萬元左右!

  由於中國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舉措日趨嚴厲,尤其是隨著交通運輸環節打拐力度的增加,季小芳、楊學花發現,抱著孩子坐長途車來河北,半路上很容易“露馬腳”。於是,她們便改變策略,先在涼山州尋找孕婦,勸説其出售腹中胎兒。説服之後,便在孕婦分娩前一段時間,陪同孕婦乘長途車來到邢臺。

  負責“運送”孕婦的人主要就是季小芳和楊學花兩人。

  孕婦在診所鑒定完胎兒的性別後,買賣雙方即約好時間地點見面。因為胎兒尚未分娩,買方看的不是孩子,而是孕婦。

  據河北省公安廳刑偵局打拐科科長劉玉成向《中國新聞週刊》透露,買方要根據孕婦漂不漂亮、健康與否,來跟犯罪嫌疑人談買價,碰到好的“貨色”,犯罪嫌疑人會抬高價格,甚至會導演一場“拍賣”,讓幾個買方競價。

  事實上,當孕婦還在“運送”途中時,身處河北的團夥成員已經在聯絡買家。為了擴大銷路,他們學會了像傳銷一樣發展“下線”,分頭去打聽“誰家想要孩子”,“下線”仲介成一筆生意可得5000元左右。昌平診所附近的一家煙酒店老闆就是季小芳、楊學花發展的“下線”。

  “2012419”案中,“下線”們通過QQ、網絡、電話等工具四處聯絡買家,藉由這種方式,把販嬰網絡的買方市場擴大到北京以及內蒙古、山東、河南、陜西等省區的11個地級市。

  這家邢臺市平鄉縣倣古街已被抹去痕跡的小診所,作為販嬰網絡的樞鈕,曾是買方和賣方信息匯總的地方。

  不起眼的診所

  7月2日夜裏,昌平診所女“醫生”郭彥芳和其房東史淑萍被公安機關帶走。位於診所左邊隔壁的電腦修配店店主吳國棟第二天注意到,昌平診所已卷簾門緊閉,一直沒有再開過,很快就有幾個自稱是廣告公司的人把“昌平診所”招牌摘下來帶走了。

  昌平診所位於平鄉縣城的昌平街中段,街口豎著一座做工簡陋的倣古牌坊,當地人又管昌平街叫倣古街。街道兩旁零星散佈著一些賣雜貨的商鋪,少有人光顧,店主們閒聊著且開著黑洞洞的門,有一搭沒一搭地做生意。偶而有收費兩元的“面的”在夏日正午的街上飛奔,隨叫隨停。

  吳國棟1989年出生,他的電腦修配店已開業半年,他只知道隔壁是家不起眼的小診所,沒有任何值得特別關注的地方。

  他和昌平診所打過兩次交道。一次是郭彥芳拿著百元鈔票來換零錢。另一次,他去昌平診所幫女朋友拿止痛藥。那是他唯一一次走進昌平診所。

  在他的記憶中,診所看起來很簡陋,只有一間房,用布簾隔成前後兩半,一進門的墻邊立著一個不大的藥櫃,再往裏就用布簾隔開了。得知新聞後,他推測,布簾後面應該放著B超機,用來鑒定胎兒性別,並給孕婦做一些檢測。

  吳國棟告訴《中國新聞週刊》,昌平診所平時也對外營業,賣一些非處方藥,附近頭痛腦熱的村民會去看一下診。

  房東史淑萍54歲,吳國棟説她是平鄉縣人民醫院的醫生。史淑萍將臨街的門頭房租賃出去,自己住在後面的房子裏。之前吳國棟就感到納悶,他經常能看見史淑萍,她不去縣醫院上班,倒是經常在診所裏一呆就是一天。

  吳國棟對這個鄰居的印像是“比較冷淡,很少講話,打照面都不會打招呼”。

  在平鄉縣衛生局看來,昌平診所涉嫌拐賣兒童犯罪,充當販嬰網絡的樞鈕,是平鄉衛生部門的恥辱,案發第二天就派人摘掉了診所的招牌,以此“抹掉”它存在過的證據。

  販嬰鏈中的“醫生”

  據平鄉縣公安機關審訊犯罪嫌疑人得知,季小芳、楊學花將孕婦從涼山州“運送”到河北邢臺後,有意挑選一些像昌平診所規模的有B超的小診所,以便鑒定胎兒的性別——男女嬰兒價格不一,通常男嬰價格5萬至7萬元,女嬰價格3萬至5萬元。

  昌平診所就這樣進入了販嬰網絡之中。史淑萍和郭彥芳得知了對方的意圖後,一方面利用診所有B超的便利條件,同時幫忙聯絡買家,賺取“仲介費”。

  平鄉縣衛生局副局長李現革告訴《中國新聞週刊》,被捕前,史淑萍是任平鄉縣醫院皮膚科醫師,而她曾在縣醫院婦産科做過醫生,可能從那時她就發現,把沒人要或父母不想要的孩子賣給別人有利可圖。

  平鄉公安機關也向《中國新聞週刊》證實,有證據表明,史淑萍參與了拐賣兒童的犯罪活動,而不僅僅是“提供醫學專業技術支持”這麼簡單。

  那麼,昌平診所的經營者到底是誰呢?

  吳國棟一直以為昌平診所是郭彥芳開的,因為日常在診所裏只有郭彥芳一個人坐診,史淑萍不上班的時候也在診所。

  但《中國新聞週刊》從平鄉縣衛生局了解到的情況卻並非如此。

  平鄉縣衛生局副局長李現革向《中國新聞週刊》提示,郭彥芳畢業于邢臺醫學專科學校,學的是護理專業,當時她只是一個護士,而非執業醫師。

  而診所的經營者必須擁有執業醫師資格,昌平診所在衛生局註冊時用的名字是李香粉。李現革表示,李香粉確有縣衛生局頒發的執業醫師證,但她實際上並不在診所。日常就是郭彥芳打理診所,史淑萍名義上是她的房東,但有不願透露姓名的人透露,史淑萍可能是昌平診所的幕後操控者。

  案發後,平鄉縣衛生局已經吊銷了史淑萍的執業醫師證,並報請河北省衛生部門吊銷郭彥芳的護士證。

  讓人驚訝的是,昌平診所在衛生局註冊的全稱是“昌平兒科診所”。

  李現革對《中國新聞週刊》解釋説,B超是婦科用儀器,兒科診所不應該有B超,昌平診所擁有B超,已屬於超範圍營業。一般的處理方式是,由衛生主管部門下發監督意見書,對B超機就地封存。既然牽涉犯罪,B超機已經被公安機關當作罪證查封。

  《中國新聞週刊》在平鄉縣了解到,由於“非醫學需要鑒定胎兒性別、非法中止妊娠(簡稱‘兩非')”的在民間普遍存在,該縣衛生部門每年都要進行打擊“兩非”的專項行動。

  由於昌平診所和醫務人員涉嫌犯罪,該縣于7月11日啟動“醫療機構專項整治”,重點整治內容的前三項是:一、未取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執業,或騙取《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執業的。二、超範圍執業,未經許可使用B超的。三、非醫學需要鑒定胎兒性別或非法終止妊娠的。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樣做是犯罪”

  相比以往的拐賣婦女兒童犯罪,“2012419”專案的突出特點就是診所和醫務人員涉案,而販嬰網絡吸納醫務人員的主要原因,就是利用其掌握的醫學技術和儀器,為胎兒進行性別鑒定,為孕婦的分娩提供必須的醫療保障。

  而邢臺民間盛行的“兩非”,為在該地區進行販嬰,尋找“醫療合作者”提供了肥沃的社會土壤,由此也不難理解季小芳、楊學花為何會和史淑萍、郭彥芳結成了販嬰網絡的利益共同體。

  河北省婦聯研究室主任吳美榮對《中國新聞週刊》説,“兩非”年年喊打,卻屢禁不止,如今做胎兒性別鑒定已經不需要到診所,有人把B超、超聲波等儀器裝在車上,組成流動的“檢測車”,給打擊“兩非”增加了難度。

  《中國新聞週刊》在平鄉調查得知,“兩非”的盛行,已導致了嚴重的出生人口性別比失衡,在農耕經濟為主的邢臺、邯鄲等地尤為嚴重。據2005年公佈的數據,河北省出生性別比最嚴重的某地級市達到134.3,即每出生1000個女孩,就同時出生1343個男孩,這個數字大大超出了全國平均的118。

  河北省社發展研究所所長周偉文向《中國新聞週刊》講述了她在邢臺、邯鄲等地調研時了解的情況:重男輕女在河北民間有其文化原因,出殯時必須由男孩“摔罐”“打幡”,甚至閨女出嫁也必須由舅舅主持。重男輕女不光在民間根深蒂固,在各個社會層面都冥頑不化。這已經不能簡單歸咎於經濟落後,因為很多富裕起來的地方,重男輕女思想仍然嚴重,甚至在一些高知階層,也有這種觀念。

  “有些領導同志,嘴上説著‘堅決計劃生育,男女都一樣',背地裏卻想方設法地讓第一胎生男孩。”周偉文説,她在河北見過很多這樣的官員,甚至有些官員級別“很高”。

  周偉文表示,由傳統觀念導致的人口出生性別比失衡已經持續了多年,其嚴峻的後果將在隨後幾年顯現出來,變成嚴重的社會問題,實際上,河北省的有些貧困村莊已經逐漸變成“光棍村”,姑娘想借出嫁擺脫貧窮,而固守家園的男子則娶不到媳婦。

  在周偉文擔任副會長的河北省人口研究學會已連續幾年向政府建議,採取措施以減輕人口出生性別比失衡造成的社會的問題。

  人口出生性別比失衡的另一個結果,就是拐賣兒童犯罪在河北省很多地區大有“市場”,據劉玉成透露,“ 2012419”案有一個新的特點:女嬰“售價”雖然偏低,但甚至比男嬰還“搶手”。“這個問題值得研究。”他説。

  “2012419”案覆蓋7個省的販嬰網絡構成一個泯滅人性的“市場”,在這個“市場”中,尚未出生的胎兒被當作“商品”,被議價、運送,拍賣、銀貨交割。偏遠、貧窮的四川涼山州成為拐賣嬰兒的輸出地,它反映出拐賣婦女兒童犯罪的另一個側面:社會資源、生育資源分佈的不均衡,造成了親生父母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當作“商品”出售。

  平鄉縣公安局副局長閆須利剛從四川涼山州辦案歸來,他向《中國新聞週刊》分析説,涼山的社會環境、自然環境都非常落後,這是拐賣輸出地特殊的社會基礎。

  “鹽源縣最好走的是一條省道,120公里長的路,足足走了3個小時。好不容易找到那些出賣親骨肉的父母,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樣做是犯罪。賣一個孩子可以賺2萬至3萬元,這筆錢在涼山是筆鉅款。”閆須利説。本刊記者/徐智慧(發自石家莊、邢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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