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和護工合力攙扶萬大娘登上120救護車。宋立新攝

　　現年84歲的萬愛花，是中國大陸第一位勇敢站出來指證日軍性侵害犯罪的女性。在抗日戰爭期間，15歲的她3次被日軍抓走，被迫充當“慰安婦”，受盡淩辱，導致終生不育。

　　近日，因病情惡化，又遭援助告罄，萬大娘不得不離開醫院停止治療。6月28日，中國青年報以《侵華日軍性暴力受害者萬大娘病危求救》為題，報道了萬愛花大娘遭遇困境的消息。在此後的數十個小時裏，一場萬大娘的生命接力展開了，牽動了許多人。

　　第一個趕到萬大娘家的人

　　今年1月16日，萬大娘在山西太原住院，4月23日，醫生確認了腦梗病情，老人至今半身不遂。6月8日，萬大娘因沒錢繼續醫治，不顧醫生勸阻，出院回家。

　　“萬大娘得的是多發性腔隙性腦梗塞，也就是俗稱的中風。原來不影響身體活動，現在又加重了，導致右半身活動無力。同時，她一直有慢性膽囊炎，經常噁心嘔吐，吃飯困難。”收治萬大娘的太原市中醫院楊醫生説。

　　目前，萬大娘家中已因治病欠債1萬多元，無力支付後續費用。養女李拉弟患有冠心病，已3次住院搶救，無精力、體力照顧萬大娘。

　　6月28日，本報報道了萬大娘的困境。報道見報當天，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騰訊公益、騰訊微博就聯合發起救助萬大娘的籌款活動。“首次希望募集到5萬元，用於支付護工費用和相關治療，希望愛心網友們伸出援助之手，為這位堅強的老人最後的生命中增加一些溫暖！”

　　宋立新是山西省公益事業促進會副秘書長。該促進會上級主管和業務指導單位是山西省民政廳。他第一個趕到萬大娘家，卻不是因為工作的要求。

　　6月29日下午兩點半左右，他接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陌生電話。

　　電話那一頭的陌生女聲，是民間公益組織“麗姐助學”的負責人孫麗。“我們只是作為同行在微博上互相關注，從來沒見過面，通電話都是頭一回。”宋立新説，“孫麗告訴了我萬大娘求救的報道，網上正在發起募捐，但是捐款如何落地，怎樣送到萬大娘手裏？太原還缺一個牽線搭橋的人，她試探地問一問我願不願意幫忙。”

　　宋立新沒有猶豫：“可以啊！”於是，幾分鐘後，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聯絡上了他，給了他萬大娘家的電話。當天下午3點，宋立新開車出發了。

　　萬大娘家在太原市杏花嶺區享堂礦機宿舍。

　　“一齣發就發現，沒想到礦機宿舍在太原有很多，到底是哪個啊？大娘和護工大姐的方言都很重，我一個太原人聽著都特別費勁。”

　　打了好幾個電話、兜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找到，宋立新差點急出汗來。“基金會的人讓我時刻發微博更新進展，但是我又要開車，又要打電話，又要看路，哪都顧得上啊！”

　　在電話那頭，大娘也急得直説：“這麼簡單的地方，你都找不到啊？”

　　不過，聽起來老人的精神狀態還行，又讓宋立新放心了些。

　　萬大娘行走艱難

　　老太太嚴肅地站上日本法庭的照片，宋立新在網上看過。但當他見到萬大娘時，卻仍驚訝老人是如此矮小乾瘦。

　　宋立新進門時，正趕上護工給大娘盛了一小碗粥。他拍下了大娘坐著的照片。但實際上，大娘多數時間都得躺著，只有護工幫忙才能稍微活動幾下。

　　曾經多次勇赴日本法庭的萬大娘，如今已無法獨立行走。她頂多能夠扶著墻站立，卻一步也邁不開。

　　“我看到，大娘上廁所，都要靠護工提住她的褲腰，把她整個人拉起來。然後，護工把住左邊，再有一個人在右邊扶著，才能走動。”宋立新説。

　　宋立新馬上撥打了120。他還拍下了大娘上救護車的照片，“3個醫護人員一起攙扶著大娘，一雙手接著一雙手，才算幫助大娘上了車。”

　　當宋立新告訴120醫護人員來龍去脈，“他們也挺感動的”。140元的費用，女護士只收了100元，“有的收費項目沒往上填”。

　　送走救護車，背著大相機的宋立新也往醫院趕，但是正值下班高峰期，他被堵在了路上。他沒多想，就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讓她先趕往醫院。“她告訴我大娘已經平安送到病房了，我才放心了。”

　　等宋立新趕到太原市中醫院，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住院手續不能辦了，但是醫院還是安排大娘在普通住院部躺下了。

　　“萬大娘是我們這兒的老病人了。”醫院的丁大夫説。

　　到今天為止，太原市中醫院在欠費的情況下，已經開始為大娘進行針灸、按摩、化驗血等常規治療。大娘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思維很清晰，不時地向周圍的人道謝。

　　6月29日下午，萬大娘唯一的養女李拉弟從山西陽泉往太原趕，直到宋立新離開醫院時，她還沒到。陪伴萬大娘的是宋家夫妻兩人。

　　“倒是沒人把我們當成家屬，我上去就自我介紹，我是志願者！”宋立新笑著説。

　　搶救中國的二戰記憶

　　7月2日，醫院告訴宋立新，萬大娘的住院手續已經辦完了，但醫藥費還沒有著落，賬戶裏還是一分錢沒有。“我給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打了電話，他們説剛剛轉賬，收到了轉賬短信，可能還沒到醫院。好像是有好心人一次捐了3萬元。”

　　宋立新不知道的是，這筆捐款來自“援助抗戰老兵組織”。

　　就在宋立新為萬大娘奔波的6月29日當天，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理事長、“老兵回家”活動發起人孫春龍發了這樣一條微博：“雖然不在我們基金會的資助範圍，但因為有關聯性，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今天接到這個消息後，在1個小時內撥付緊急備用金3萬元，為萬大娘住院墊付押金，期待各位做好接力！”

　　央視等媒體紛紛跟進報道，普通網民也在不斷伸出援手。

　　截至發稿時為止，騰訊公益平臺已經收到424人的捐助，總額27484元。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承諾專款專用，採取零管理費的模式進行管理，定期向社會公佈該項目資金使用情況。

　　“所有信息將公開，可以自由查詢。我們做到每天公佈募集資金的進展，每個月對外公佈一次項目支出情況，項目結束後集中公佈籌資資金的收支明細。”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的項目負責人説。

　　網民捐助中，不乏5元、1元、0.1元的涓涓細流。

　　有網民留下祝福：“我只想説：大娘挺住！中華兒女給你力量！希望大家都伸出援助之手，給大娘痛苦的人生一絲溫暖。”

　　有網友留言呼籲：“救助萬大娘就是搶救中國的二戰記憶！”“您的勇敢執著，永遠會有人記得。祝您早日康復。”

　　在中國民間對日二戰索賠的漫長戰役中，“萬愛花”是個赫赫有名的名字。1992年以來，她先後6次到日本出席國際聽證會和控訴大會，並與其他9位受害婦女一起狀告日本政府對其造成的性暴力傷害，要求其謝罪並給予經濟賠償。

　　“慰安婦”是日方給予日軍性暴力受害者的污衊性稱呼，萬大娘等受害者一直反對。眾多受害者如今生活在農村，生活艱難，缺乏關愛。每年都有歷史證人靜悄悄凋零。

　　楊醫生介紹，目前還難以估計萬大娘能否治愈，在病情平穩階段，每天治療費用約需100元。此前，萬大娘的醫療費用主要依靠醫療保險、日本學者及華僑的援助，而今，日方援助已難以為繼。

　　在這場生命接力中，每個人都無法單獨完成。

　　“我只是個（負責具體）落實的人。咱就是有兩條腿，能跑一跑。”宋立新説。

　　本報北京7月2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