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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法大隊副隊長治違建被刺死 獲追認為優秀黨員

發佈時間:2012年05月30日 05:07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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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果刀刺向執法大隊副隊長的那一刻,張全秀剛修好的房子開始倒塌。親戚四鄰都説不清,平常膽小不愛説話的張全秀為何變得如此“瘋狂”。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在外打工10年的婦女,回到老家後沒有住的地方,為了修這兩間平房,她花掉近10萬元積蓄,存摺裏餘額顯示為“1160元”。

  張波倒下時,身上穿著托同事在網上花140元買的“勁霸”男裝仿製品。這是今年夏天以來,他穿得最“洋氣”的一件衣服。隊員們知道,這個為人極好、樂觀幽默、連續3年被評優的副隊長,還有很多事情沒有顧到:父母住的木頭房子在漏雨;20多天后,女兒就要參加中考。

  村民未經審批修房,執法隊員強行制止,發生在貴州省銅仁市德江縣的這場博弈,砸中了兩個家庭。

  變故

  2012年5月17日15時。

  這是張波每天下午帶隊巡查的時間。他們接到舉報電話,青龍鎮場口社區爛泥灣處有人正在修建違法建築。

  2007年,張波通過競聘上崗,擔任德江縣國土資源局執法監察大隊副大隊長一職。對於只有中專文化程度的張波來説,這個職務實屬難得。他曾對妻子錶示過,想在崗位上做出點成績。

  如果一切順利,這天下午這次常規性的制止修建違建房行動後,這個副大隊長將帶上他的隊伍參加第二天縣裏組織的籃球賽,“應該能拿到大獎”。

  這幾天,張波的心情不錯。他讀初三的女兒模擬考試全年級排名24,以前有幾次還衝進過年級前10名,這樣的成績完全可以上縣裏的重點高中德江一中。

  爛泥灣位於德江縣城北郊,顧名思義,這裡的路面到處坑洼不平,一到雨天,地面全是泥漿,幾乎每棟房屋旁邊都堆有建築廢料和生活垃圾。

  半年前,張全秀來到這裡,開始搭建房屋,沒有任何審批手續。

  今年27歲的張全秀,10年前隨丈夫到浙江打工,在工廠裏做五金活,一個月掙1000多元。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共同生活在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出租房內。

  雖然緊巴巴地過日子,但據親戚回憶,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除去女兒讀書的費用和各種日常開銷外,他們攢下了近10萬元。

  去年11月18日,為了省下買煤做飯和烤火的錢,她丈夫上山砍柴,不幸被木頭砸中,後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張全秀帶著女兒回到老家。幾年前,她和丈夫在爛泥灣這裡花錢向人換取了一小塊地。因為遲遲得不到審批,建房的事就一直擱置著。這次返鄉後,她決定在沒有審批的情況下,先把房子蓋起來。

  張全秀的身份證上顯示,其戶籍地址是青龍鎮紅旗路107號。但這裡並沒有屬於她的房子。

  事實上,這個地址僅僅代表著張全秀和丈夫在去年3月才得到的縣城戶口。他們原本的家,在德江縣共和鄉營思村,兩口子和丈夫的3個兄弟擠住在3間木頭房裏。偌大的山坳中,只有他們一戶人家,步行到最近的寨子也要20分鐘。

  為了將來孩子讀書,夫妻倆動念把戶口遷到縣城,並最終落戶到一個與他們毫無關係的地址。

  矛盾

  15時30分。

  7名執法隊員先趕到現場,張波晚了幾分鐘才到。遲到的原因是,他特意跑了一趟籃球賽組委會,拿到了次日比賽的日程表。

  “現場的氣氛有些緊張。”這是隊員王志昆的第一感受。事實上,每一個執法現場都是這樣的氣氛,去制止別人修建房屋,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發生。

  在執法隊伍工作這麼多年,張波得罪了不少人。

  他的妻子申琴告訴記者,有好幾次,自己家門口來了好多人,説是要找張波討個説法。“當時就我和女兒在家,害怕得不行,他們一群人就坐在家門口,脾氣不好的,還用腳使勁踹門。”

  不敢出門,申琴只好打電話給張波的單位,在單位的協調之下,事情才解決。

  更多的時候,申琴總會聽到關於丈夫不好的傳言,“我不敢告訴他,怕影響他工作”。她私下勸丈夫,儘量不要&&。張波往往會回她一句:“我不&&誰&&?”

  丈夫的工作有極大的危險性,申琴早有意識。一次,有人打電話告訴她張波在執法中被打了。申琴急忙求證,但丈夫的電話怎麼也撥不通。她急急忙忙趕去,當見到完好無事的丈夫後,申琴抱著莫名其妙的張波哭了一場。

  如今,她一直“擔驚受怕”的事情,真的發生在了丈夫身上。

  遇到張波之前,張全秀的房子已經被“強制執行”了4次。最近的記錄是今年的4月9日和4月22日。

  所謂“強制執行”,是指執法隊員在現場“沒收建房工具、拆掉支撐房屋的木頭柱子,但不能強制拆遷房屋”,德江縣國土局的官員解釋道。

  正因為如此,每次強制執行之後,張全秀的房子並非完全坍塌,而是垮掉很大一部分。

  為了修復倒掉的房子,張全秀一個人把磚搬回原位,一桶一桶地提水泥,抹上灰漿,重新砌。“沒有錢請小工,這個女人一個人就忙活開了。”多位鄰居向記者描述了這種房子被執法隊員“處理”,張全秀又默默修補的情況。

  5月16日晚上,張全秀找來幾個工人,準備用一個通宵的時間,把房子修繕完整。“這樣即使是執法人員把支撐的木頭拆走,房屋也不會倒塌。”就這樣,張全秀一直忙活到第二天上午。當天,鄰居們看到她“精神不振,説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刺殺

  16時35分。

  執法隊員已經拆下了幾根支撐房屋的木頭柱子。看到房屋即將倒塌,張波還特意伸開兩個膀子,示意周圍的人群站遠些,以免被掉落的水泥磚頭砸中。

  此時,站在一旁的張全秀突然用水果刀刺向張波的左胸。

  刀刺破衣裳。

  張波喜歡“勁霸”的衣服,用他的話説,“覺得穿起都會上一個檔次”。但每每看到昂貴的價格,他只能感嘆。他和隊員逛街的時候,有時會到專賣店溜達,試穿自己喜歡的衣服。“買不起,試一下還是很過癮。”張波打趣説,隊員們都笑。

  張波排行老大,是家裏唯一的兒子。他有4個妹妹,文化不高,均在鄉下務農。全家人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父母和4個妹妹一起掙錢供他讀書。直到現在,張波父母居住的房子依舊是那個片區最破爛的,“附近的都修起了磚瓦房,就他家還是幾十年前的木頭房子”。

  沒有人注意到張全秀是怎麼一步一步移到張波身旁的。目擊者看見,張全秀左肩挎了一個淺灰色的包,拉鏈處已經爛掉。“水果刀就是從她的包裏拿出來的。”

  當天中午,社區工作人員就已來到張全秀的家。“他們説要把她的房子拆了”,現場目擊者回憶説,聽到消息的張全秀十分激動,猛衝過去抱住工作人員的大腿跪下,然後苦苦哀求,隨後被人拖開。

  看到張全秀如此激烈的反應,有圍觀者打電話找來了她的大姐張全珍。

  張全珍趕來後,看到妹妹的情緒似乎仍未平復,一個人跪坐在剛搭好的樓板上,用力地刨著沙石。

  “我當時心裏像刀割一樣。”張全珍回憶,“感覺三妹已經崩潰了。”她找到社區工作人員,希望説説好話,卻只得到一句回應:“我不管,我馬上叫執法隊員過來。”

  很快,張波和他的隊員來到現場。

  隨後發生刺殺一幕。左胸中刀的張波被送往縣醫院,17時,經搶救無效死亡。

  在大姐張全珍看來,家裏排行老三的這個妹妹是最沉默寡言的。即使最熟悉的人一起聊天兒,她的話也不多。她為人和善,並且十分膽小。

  處境

  張波的妻子申琴是德江縣一個鄉的小學語文教師。15年前,張波還在鄉里擔任農技員,兩人相識相愛。

  “就是看中他為人忠厚老實,又特別勤快,每天的工作就是翻山越嶺到農戶家裏傳授農業技術。”申琴説,丈夫還特別幽默,經常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對於申琴來説,自從丈夫換到執法監察大隊這個崗位之後,所有的幸福事情都變了。

  丈夫經常很晚才回家,開始一段時間,妻子還會和他生氣。漸漸的,這樣的情況多了以後,也就不再生氣。有時,深夜裏張波會獨自一個人去巡查,申琴便陪著丈夫一起去,“即使不説話,陪他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申琴知道,對於女兒,張波始終有些愧疚,因為工作太忙,根本顧不了女兒的學習。一次深夜巡查,淩晨4點他回到家時,發現女兒蹲在門口抽泣。女兒沒帶鑰匙,妻子又在鄉下上課,女兒就這樣坐在門口待了一個晚上。

  申琴曾多次勸張波換個工作,但都被他拒絕了。

  不少接觸過張波的人回憶,這個人樂觀開朗,大家喜歡和他在一起聊天兒。儘管只是中專畢業,但他很好學,身上隨時都裝著幾本小冊子,一有空就會拿出來看看。有關執法紀律的書,他不僅自己看,還要求隊員們也一起學習。

  而張全秀只有小學二年級的文化水平。她識的字,甚至沒有9歲的女兒多。

  在家裏人看來,她這20多年過得都不順利,小時候老愛生病,是父母最擔心的孩子。“丈夫死後,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有人給她打招呼,她好像沒聽見。”張全珍回憶説。

  大姐眼裏另一個明顯的變化是,三妹的眉毛少而稀疏,以前出門,她總會用眉筆描一下,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打理,頭髮也時常是亂蓬蓬的。

  在外面打工的10年間,因為鄉下老家房子緊,他們一家人幾乎沒有回來過。即使過年,也只是打個短促的長途電話。

  網絡上流傳甚廣的説法是,刀刺張波後,被帶走時張全秀只輕輕地説了句:“不用你們抓,我自己走。”記者向多位現場目擊者求證,他們均表示沒有聽到此話。

  能確認的是,張全秀的存摺裏剩下1160元這個數額。6個月之前,上面的數字是9.5萬元。

  多位村民分析,張全秀被“逼入了絕境”“她沒有丈夫依靠,她還要撫養剛9歲的女兒,她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來修房子,但房子沒了。”

  後事

  靈堂裏,有人聽見年近七旬的張波父親低聲説:“兒子,累了這麼久,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執法隊員史飛記得,去年5月的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白天巡查時他們發現一個違建戶,所有水泥、鋼筋都買好了,但沒有動工。巡查回來,張波在會上分析,這戶人極有可能晚上施工。晚上執法隊員們冒雨出發,趕到現場時,20多人正在雨中施工。有施工者見到雨中執法的張波,豎起大拇指説“張隊長,我佩服你”,隨後便收拾起工具走了。

  事實上,違建戶趁“特殊時期”搶修房屋的不在少數。這就意味著,假期裏,甚至是大年初一,張波和執法隊員們必須堅持巡查。“你完全感受不到大過年的,別人萬家燈火,我們還在路上巡查時的心情。”史飛説。

  德江縣國土資源局局長于洋表示,張波的這個崗位,精神壓力大,特別容易得罪人,執法難,人情難,很多人都待不長久,但他待了整整5年。

  張波遇刺的第二天,德江縣委召開常委會議,認為張波是在依法履行公務時遇害,屬於因公殉職,並追認其為優秀共産黨員。

  為了讓張波走得“好一些”,隊員們湊錢買了一件真的“勁霸”上衣,穿在他身上,“也算是了了他的一個願望吧”。

  事發5天后,張全秀的大姐張全珍再次來到案發現場,那裏已經沒有人圍觀了。下過幾場雨之後,已經倒塌的房屋找不到一處幹的,唯一的傢具是半個月前買的新床,上面鋪著半濕的褥子。張全珍難以想象,很長一段時間裏,三妹是如何在這個沒有廚房、沒有廁所的地方度過的。

  返鄉建房時,張全秀曾到大姐家住過兩個月。後來聽説要拆違建,她便搬進了尚未完工的房子裏,把女兒留在大姐家。她的意思是,“守住,不讓人來拆”。一開始沒有床,她便住在樓梯下面,隨意鋪上棉絮,裹著床單睡了很多個晚上。

  張全秀9歲的女兒,最近見到媽媽是在電視新聞中。她注意到,看守所裏的媽媽頭髮剪短了,臉有些腫。

  這個戴眼鏡的小女孩,説起媽媽的時候,突然就哭了。她説她想媽媽。最近半年,“媽媽總是半夜偷偷地哭,我醒了,也跟著哭”。這個時侯,媽媽反而過來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

  女孩説,從浙江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吃到過媽媽炒的菜。她説自己要好好讀書,邊讀書邊等媽媽回來。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申琴、王志昆、史飛係化名)

熱詞:

  • 執法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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