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巍峨纏綿的大巴山深處，有一個叫上鹿的小村落，陣陣嘹亮的讀書聲從破舊的教室裏傳出。鄉村教師趙世術，在雙腿殘疾後，靠妻子背送到學校，用殘疾的身體，支撐著一所村小，托起了一個又一個山裏孩子的希望，使一個又一個山裏娃走出了大山。

　　這個小山坳地屬巫溪縣田壩鎮，離縣城4個半小時車程，距鎮政府所在地20多公里山路。

　　冰水刺骨，年紀輕輕患風濕

　　1977年，22歲的趙世術師範畢業，被分配到皂角鄉下澤村校任教。

　　學校在半山腰上，山底有條河，又冰又涼的河水從上遊的溶洞中流出，長年累月奔流不息，沒有橋，孩子們過河必須要大人背送。每到放學時間，趙世術就把各個年級的學生集中起來，一組一組地送。

　　“河有三四米寬，淹過膝蓋，溶洞水冰得刺骨。”趙世術説，送完所有學生要兩三個小時，天黑後他才能回學校淘米煮飯。

　　學校沒電，趙世術找來曬得冒油的松枝點燃，左手照著，右手批改作業。

　　大山裏天氣多變，經常送孩子出校門時是晴天，回學校時就被淋得一身濕。山雨來得急，河水就流得更急。水漲起來後經常會沒過腰部，為防止背孩子過河時踩不穩滑倒被沖走，趙世術和家長們將長梯橫搭在河堤上當護欄。

　　但不是每次都是幸運的。有一年夏天漲水，河邊到處是稀泥，稍不小心就會滑倒。一個叫江民超的孩子滑倒了，趙世術趕緊拽住他一隻手，結果自己也被帶倒在河裏。瞬間，趙世術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一棵斜在河面的歪脖子樹。“算是撿回了條命。我更體會到肩上的重量。”

　　5年後，趙世術患上風濕關節炎：“送完學生回到學校，經常腳是麻木的。”

　　雙腿患病，妻子背他去教室

　　1983年，趙世術調到老家附近的上鹿村校。女兒、兒子先後出生，一家人雖然過得緊巴，但也幸福。

　　1992年，妻子梁言書因病無法下地，大小便都得由趙世術背著去廁所。妻子倒床後，趙世術每天早上6點就得起床，7點以前要給妻子把早飯做好，擦完藥後再到學校。放學了直接上地頭準備第二天的豬草，然後回家再給妻子做飯、擦藥、批改作業、寫教案、煮豬食、喂豬、宰好第二天的豬草，忙完已經是午夜12點鐘以後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多。”趙世術回憶説，幸運的是妻子病治好了。

　　1997年4月，趙世術在地裏幹活時摔倒了。“感到膝蓋下面根本用不了力，咬牙站起來一半就歪倒在地上。”後來，趙世術的腿出現腫脹、化膿。

　　“妻子治病時的高利貸還沒還完，所以沒錢到大醫院檢查，只是請了草藥醫生。”趙世術説：“這些年來吃的草藥至少有四五千斤。”可病情越來越嚴重，病得走不了路。

　　趙世術在家裏躺了一天就不幹了：“孩子們快畢業了，關鍵時候我不到學校，孩子們怎麼辦呀？”

　　在趙世術的勸説下，梁言書勉強答應把他背到講臺。當天下著雨，本就狹窄泥濘的田坎路不堪重負，梁言書和丈夫摔倒在地。梁言書泣不成聲：“這課不上了，你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

　　被妻子背回屋換了衣服，趙世術心急如焚：“原準備今天講的記敘文寫作沒辦法講了……”他越想越急，情不自禁用頭向墻上撞去。梁言書驚呆了，一把將丈夫摟在懷裏。

　　“把我背到講臺上去，我不能躺在這裡等死！”“嗯！”望著丈夫的眼睛，梁言書用力點頭。這一背，就是整整13年。

　　十多年來，不曉得摔多少次

　　“只有多識幾個字，多懂得一些道理，山裏的娃娃們才有希望。”不管病情多麼嚴重，趙世術都捨不得請一天假。

　　“十多年來，趙老師請假的次數屈指可數，就是去年他到重慶治病，也是週六上重慶，週一趕回來上下午的課。”中鹿小學校長陳雅昌介紹。

　　隨著病情的加重，趙世術到了上廁所都需要人背的地步。學校裏就他一個教師，他只好少喝水以減少上廁所不便的麻煩。有一年夏天，天氣實在太熱就忍不住多喝了幾口，扶著墻上完廁所出來摔倒在操場上。學生們哭喊著來扶他，可怎麼也拉不動。地上熱得發燙，學生只好到校外喊村民。

　　“也怪，平時妻子一個人把我背上抱下，可那天幾個大男人無法把我扶起來。待妻子趕到時，衣服、褲子全汗透了。”趙世術説。

　　大多數時間，午飯是由妻子送到學校來的。到學校時間多了，梁言書也喜歡上了這些娃娃們。“村校的孩子年齡差別大，留守兒童也多，有個叫向芳的孩子才5歲半，跟60多歲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趙世術介紹：“遇見下暴雨，孩子就需要人送。這樣的任務也落到了妻子身上。”妻子送學生的時候，趙世術就在教室裏改作業寫教案。送完學生，梁言書又回到學校接丈夫：“10多年來不曉得摔了多少跟頭，一滾就是一身泥。”

　　村校的孩子離家遠，學生中午沒地方吃飯，學校又沒食堂，孩子們就把剩飯剩菜帶到趙世術家裏熱了吃。很多孩子小，連灶臺都夠不著，熱飯自然也成了妻子梁言書的事。“學生在我家裏搭了3年飯，燒的柴火碼起來要堆幾間房了，都是她一個人從山上砍了背回來了的。”趙世術説。

　　“趙老師腿都成這樣了，還堅持給我們上課，教我們文化知識和做人的道理。我們要通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來感謝老師。”已經在山外求學的彭明艷説。

　　手指爛了，把粉筆綁在手上

　　由於沒錢到大醫院治療，趙世術的病情越來越嚴重。2006年，腿上的病菌開始在手上出現，手指開始腫脹、腐爛、化膿，無法握筷子、筆和翻書。

　　趙世術找來橡皮筋，上課前請學生幫忙把粉筆綁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看到我翻書困難，學生們也自發在交作業時將本子翻到需要批改的頁碼。講課時，課本經常拿不穩就掉地上了，前排的孩子會主動幫忙撿起來，翻好後攤放到我手上。”

　　晚上改作業、寫教案要等妻子忙完了家務才能進行。趙世術有些哽咽：“也只有在這時候，我才能對她説些關心體貼的話。作為丈夫，我不能照顧她，反而讓她照顧我，慚愧呀。”

　　吃飯時，梁言書總是先給丈夫把飯盛好、菜夾好。遇到燉排骨、豬腳時，她總是仔細將骨頭上的瘦肉撕下來，放到丈夫碗裏……

　　由於免疫力下降，趙世術變得十分怕冷，一年中九到十個月時間需要烤火。於是，梁言書背送丈夫的同時還需要帶上一個小火爐：“沒錢買煤炭，我就上山砍些樹枝回來，做飯煮豬食時做成木炭。”夫妻兩人10多年沒買過新衣服，穿的都是兒女和鄰居們送來的舊衣服。

　　對於以後的病情，趙世術和妻子不敢想象，但對於教書，他們堅定不移：“不管怎麼苦，我都會把書教好，讓這些孩子們走出大山。”

　　趙世術接受手術治療

　　目前，趙世術在西南醫院成功實施手術後，進行康復療養。

　　趙世術的感人事跡引起新華社、中央電視臺等眾多媒體和各界熱心人士的關注，本市及寧夏、河南、遼寧等地的熱心人郵寄來藥品和錢物。當地黨委、政府也在全縣掀起了向趙世術學習的活動，並積極採取措施對其救治。

　　“為幫趙老師治病，我們派出專人將他送到西南醫院骨科進行治療。”中鹿小學負責人陳雅昌介紹，手術費2萬多元由學校墊資，其餘資金將由縣教委籌集。

　　“腿腳和手都進行了手術，右手食指被切除。醫生説休養好後，仍然可以握粉筆。”電話中，趙世術表示要把傷病治好，早日回到校園，回到孩子們身邊。

　　“通過對趙世術的救治，我們對全縣教師進行了摸底排查，籌備建立救助基金會，對在編正式教師和離退休教師中患有特重大病，無力醫療的教師給予一定程度的救助。”巫溪縣教委副主任王農嘉介紹，目前救助方案正在起草商討中，即將啟動實施。

　　人物檔案

　　趙世術，男，57歲，巫溪縣中鹿小學上鹿村校教師。34年來，他堅守在大山深處的三尺講臺，用殘疾的身軀支撐起一所小學。他把自己化作了山裏孩子通向知識彼岸的橋，用無怨無悔的行動演繹了春風化雨人做橋的動人故事。2011年，趙世術榮獲第三屆全國道德模範提名獎和第三屆重慶市敬業奉獻道德模範稱號。

　　本版稿件 重慶晚報記者 任文劼

（編者注：本文原載于重慶晚報，時間為2012年1月7日，轉載僅為提供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