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屋裏，父子倆開心地聊天。

　　陳小燕攝

　　【閱讀提示】

　　6年前的一個雪夜，一位拾荒老人“拾到”一位醉倒在杭州街頭的小夥，並給他蓋上唯一的被子；從那以後，小夥將老人接回家，待之如父，6年來相依相伴，不離不棄。這就是30歲水電工馮浩祥和70歲老人曹根新萍水相逢結下的父子情。

　　【鏡頭一】

　　“他把唯一的被子給了我，還守了我一夜。要不然，身上的錢肯定沒了，能不能活過那個下雪天都難説。”説起那天的情景，小馮依舊濕了眼眶。

　　2006年1月，浙江杭州，農曆臘月廿五夜裏，天空飄著雪花。馮浩祥去找包工頭討工錢，工錢沒要到，卻被灌下了兩斤半黃酒。

　　這天夜裏大約10點多，曹根新和往常一樣在杭州清泰立交橋下鋪好被子，正準備睡覺。遠遠看見有個人晃晃悠悠走過來，沒走幾步就倒在了轉彎口。“那個路口車子來來往往，太危險了。”老曹趕忙上前去扶，可人已爛醉，根本扶不動。老曹喊來幾個流浪夥伴，把人挪到自己的鋪位上，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在旁邊守著。

　　清晨，小馮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橋下，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立即警覺地摸了摸身上的手機和5000元現金。“還好，都在。”小馮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身邊坐著一位老人，正裹著一件破舊的棉衣，瑟瑟發抖。

　　“老伯，你冷嗎？沒有家嗎？”在小馮的詢問下，老曹説起了自己的境況。老曹老家在寧波北侖，但早已跟家人失去聯絡，沒有身份證，找不到工作，只好以拾荒為生，“沒有家，沒有房子，沒有親人，冷也沒辦法。”

　　“你跟我回去吧，我當你兒子，養你一輩子。”小馮脫口而出。

　　當時，老曹並沒當真。沒想到，幾天后，小馮真的來接老曹“回家”。老曹的夥伴“老鬍子”提醒：“現在的年輕人靠不住。”老曹沉默許久，留下一句，“我做夢也想有個家。”

　　經常有人問起，報答老曹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麼選擇帶他回家？小馮説：“我只想給流浪的他最想要的東西，那就是一個家。”

　　【鏡頭二】

　　老曹和小馮爺兒倆偶爾也喝點酒，就著花生米説説一天的見聞。長期獨居的老曹，聽著一聲聲“爸爸，爸爸”，心裏可樂呵了。

　　老曹跟著小馮到了租住房，“雖説是老房子，收拾得挺乾淨。8平方米，就兩張床，一張桌子。”老曹印象深刻，這是他露宿街頭6年後，第一次睡在床上。

　　這一夜，兩人並肩躺著，聊起了各自的往事。

　　老曹在村裏是無田無地戶，1972年就出來討生活。2001年由於丟失了身份戶籍證明，無法回家的老曹，輾轉來到杭州討生活，最終在龍翔橋一帶拾荒度日，“我沒有戶口、沒有身份，哪個地方會要我？我能做什麼？”

　　小馮是紹興諸暨人，16歲外出打工，在外打拼10餘年，仍是孤身一人，小馮也想有個家，有關愛自己的親人，每次看到工友開心地給家裏打電話，心裏就發酸。

　　一個是無家可歸的老人，一個是孤身在外的小夥，從此父子相稱，相依相伴過日子。每天早上，小馮會給老曹一些錢。可老曹很少用，都收好放在抽屜裏。等小馮去工地上班了，老曹照例去撿可樂瓶，“多少可以減輕一點負擔，夏天裏，一天也有四五十塊！”

　　平時，都是老曹買好晚飯等小馮回家。有什麼好吃的，他總要留著和“兒子”一起分享。一次，小馮感冒了想喝粥，老曹走了三條馬路才找到一家粥店，怕粥冷了，他就捂在衣服裏帶回去。

　　【鏡頭三】

　　去年12月8日，寧波市北侖區柴橋鎮派出所，老曹摸著剛剛打印出來尚有餘溫的戶口簿，笑得眼角垂淚，嘴裏一直喃喃著：“我不再是‘黑’人了，不再是了。”

　　2011年上半年，小馮突然查出胃腫瘤。開始，他拒絕手術，怕花光了積蓄沒法再給老曹養老。老曹得知後，第一次“發火”：“錢沒了可以再賺，你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10月，小馮住進醫院做腫瘤切除手術。為了省錢和方便照顧，老曹堅持退掉了租住的房子，打飯喂藥，擦臉洗衣，整整30天，沒日沒夜地陪護在床前。有時，小馮疼得不行，就喊“爸爸，痛！”老曹一邊掉眼淚，一邊給他揉搓，希望能緩解一點疼痛。

　　“要是我不在了，爸爸怎麼辦？我要早點給他找回戶籍。”小馮剛出院，他就開始為這事奔走。他去了老曹的寧波老家，被告知戶籍早已登出。最終，小馮求助於媒體，他們的“父子”情很快在浙江各地流傳，最終手續簡化至一天內辦妥。

　　有了戶口，可以申請低保的老曹卻沒有留在老家。“我也想過落葉歸根。可現在阿祥的身體不好，我一定要跟著他，照顧他。”

　　今年的元宵節晚上，這對“父子”在出租房裏一起煮湯圓，聽著窗外的鞭炮聲，有説有笑，其樂融融。

　　龍年伊始，杭州汽車南站一家旅館的老闆娘聽説他們的故事，讓老曹去幫忙守夜，50元一天。如今，老曹白天照顧小馮，晚上去守夜，兩個人的生活暫時有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