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兒子個性突變，自虐打斷3根肋骨2根鎖骨，一上課就睡覺、被迫退學……

　　10年，雷母三遷拯救兒子

　　前日深夜，北部新區高新園，燈光映襯著張眉溫馨的家，這棟兩層樓的花園洋房是她和兒子10年來的第3個家。10年，讓當年只有12歲的漂亮兒子成長到了22歲；但這個家庭卻經歷著普通家庭難以想象的艱難：優越的家庭條件，母親頻繁向老師送禮卻屢被同學撞見，被取外號、同學的集體排斥讓全班第一名的優等生逐漸發生了改變，他開始封閉自己，14歲那年，父母無奈選擇，讓小宇從重點中學退學，此後的4年他打斷了自己3根肋骨2根鎖骨，自虐並自閉。

　　10年，兒子的突變，也改變了一個銀行高管母親的人生經歷，3次搬家、44歲開始自學心理學，試圖理解兒子反常的行為，她與兒子一起蛻變，讓22歲的小宇回歸到正常的人生軌跡，如今他是一名學習設計的大學生。

　　張眉説，她用10年學會了如何去做一位母親。

　　“兒子覺得我離他很遠，恨我”

　　失敗的母親

　　張眉：我被提拔為銀行高管，丈夫生意也越做越大，家庭條件越來越好。但平時太忙，與小宇間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兒子像個小明星成績也好

　　媽媽給他最好衣服和玩具

　　小宇有著驕傲的童年，和每一個成績優秀、家境優越的孩子一樣。

　　“孩子剛出生時，我們還並不富裕。”張眉説，1989年，她和丈夫帶著襁褓中的小宇，一家三口擠在大石壩一套40多平方米的屋裏，為了給兒子提供好的成長環境，夫妻倆拼命掙錢。

　　學金融專業的張眉考入銀行就職，原本有固定工作的丈夫雷慶勳辭職做起建築生意，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兒時的小宇，衣服是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裏穿得最漂亮的，玩具也是最貴的。但在小宇的記憶裏，是外婆負責照料他長大，爸爸媽媽都很忙，有時幾天見不到一面。

　　“兒子打小就是娃娃頭，一雙大眼睛誰看了都説像個小明星。”張眉説，後來自己托了關係，將孩子送到了名牌小學就讀，1996年7歲的小宇被送到了渝中區的姨媽家居住，以方便託人照管。

　　成績全班一二名，彈一手好鋼琴，三年級時還被挑去拍過電視，讓有著精緻五官的小宇，童年充滿驕傲。作為母親，張眉最得意的事，是在兒子每年生日時，給他照上一堆的照片，然後挑選最滿意的一張挂在客廳裏，以記錄孩子的成長。

　　從1歲到11歲……這堵相片墻充滿了美好記憶。

　　小宇：我覺得父母一直離我很遠，也恨他們，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讀書？

　　六年級

　　媽媽給老師送禮被傳成拍馬屁

　　同學不喜歡小宇但他獨自承受

　　但相片墻上，所有的美好從小宇12歲那年開始斷層，此後10年小宇再沒照過一張相片，包括生日。

　　2001年，12歲的小宇上6年級了。平時依舊住在姨媽家，只有週末會被張眉開車接走，轉折就發生在這一年。

　　“6年級剛開始不久，每到週末我們去接他，他上車後就哭，話也少了。”張眉以為兒子學習壓力大，也沒多想。不久後，得知小宇的班主任老師生病，兩口子提著大包小包就去了老師家，但這一幕剛好被與老師居住在同一小區的學生家長看到，很快，給老師送禮、拍馬屁這樣的話開始在同學間傳開。

　　張眉未曾料到，自己會給兒子帶來了如此大的壓力。實際上，此前小宇已經與同學的關繫緊張了起來。

　　“他們給我取外號，喊我‘雷狗屎’，造謠説我喜歡女班長，我覺得他們是嫉妒我成績好，就忍不住罵他們，後來大家就朝我板凳上吐口水。”小宇説，之後母親探望老師一事傳開後，他又多了一個外號：“馬屁精”。

　　這一切，小宇沒告訴父母，也不願和姨媽溝通，“我覺得他們（父母）一直離我很遠，也恨他們，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讀書。”小宇説，小學最後一年他在埋怨中度過，不願説話，害怕考到好成績，“我有時還故意做錯數學題，就怕考好了，同學會再造謠説是我媽送禮後，老師給改的。”

　　初中

　　媽媽是銀行高管爸爸生意好

　　小宇越來越內向上課就睡覺

　　初中，小宇勉強考上了沙坪壩一所重點高中。“從初一開始，他很少説話，我們以為孩子長大了，變得內向了。”張眉説，除了越考越差的成績，她只是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兒子了。

　　直到初二那年，小宇的姨媽找到張眉，説孩子有點不對頭，短短一個小時去了6趟衛生間，每次都是洗手。“這時我才意識到，兒子真的出問題了，我也埋怨自己，每天和兒子生活在一起，竟沒有察覺到。”

　　張眉回憶，那年自己已被提拔為銀行高管，丈夫生意也越做越大，但平時太忙，與小宇間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之後我們曾和小宇有過一次談話，但談得很失敗。”張眉説，自己反復問兒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孩子一直不説話，只是盯著她。之後，丈夫問了一句“原因在我們身上麼？”張眉記得，兒子當時不假思索地大吼了一句“不在！”

　　這次交談後，情況並未好轉，不久學校老師上門家訪，原因是小宇每堂課都在睡覺，這一年小宇又多了一個讓他受不了的外號：“睡神”。之後，小宇成績滑到全班倒數10名內。

　　退學

　　很快，張眉再度讓小宇轉學，但3個月後小宇打死不願去學校，脾氣越發暴躁，身體上陸續出現傷痕。不久後，14歲的小宇退學，張眉開始意識到，孩子的心理的確出了問題，他已經開始狂躁地自殘。

　　於是，張眉和丈夫第一次嘗試用搬家的方式，讓兒子徹底擺脫以前的環境，重新生活。她想不通，兒子怎麼會如此脆弱？這次搬家，除了那堵相片墻，她沒帶走任何傢具。

　　直到幾年後，張眉才知道，兒子自殘的行為，其實早在12歲時便已開始，只是她沒發覺。

　　搬家之後，全新的生活環境，讓小宇在最初被接回家的日子裏顯得很冷靜，他也開始在張眉的帶領下，四處求醫，接受藥物治療和心理輔導。

　　張眉説，自己和丈夫都很忙，無法隨時陪伴兒子，最初回家後的小宇也嘗試著自己上街散心，但每看到一個人，他總會偏執地將其想象成小學同學，“馬屁精”這樣的外號頻繁在腦子裏作響，之後他再也不出門。

　　逐漸地，長期一個人獨自在家的小宇開始出現幻覺，“他覺得自己很臟，周圍的東西、人都很臟，怎麼洗都洗不乾淨。”在母親眼裏，洗手、洗澡，成為小宇每天頻繁重復的事。

　　更可怕的事還在發生，2004年夏的一個夜裏，兒子的慘叫聲撕破了夜晚的寧靜，當張眉打開兒子的臥室門時，她內心也徹底被擊垮：小宇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雙手捂著鎖骨痛苦不堪，抽搐地臉部卻還帶著微笑……

　　搬家

　　當晚，醫生診斷，小宇親手打斷了自己的兩根鎖骨，自虐成為小宇控制不住的行為，每打痛自己一次，他才感覺解脫。

　　這一晚，張眉一夜未睡，天亮後，她徑直去單位請了長假，希望能盡可能多地陪兒子，試著去了解他，但結果卻並不盡如人意。之後4年裏，小宇仍不斷發病，其間又先後打斷了自己3根肋骨。但不發病時的小宇很安靜，網絡遊戲、西城男孩的音樂，是他最大的精神寄託。

　　“跟兒子呆在家裏，我小心翼翼地觀察，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或許這一切我做得已經太晚了。”張眉記得，當小宇又一次發病用拳頭捶打自己時，她擋在兒子身上，小宇的拳頭一次次打在自己身上時，她明白了兒子身上的痛，“後來再發病，我就把手伸給他，讓他用嘴咬住我，別再打自己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痛苦，兒子咬著我時，他自己也在哭。”

　　兒子，讓張眉的生活發生著改變，“別人可能是人前笑回家哭，但我是人前哭，回家笑。”張眉説，無論內心有多痛苦，她都不願回家表現給兒子看，回到家裏，無論小宇是否理睬，張眉始終陪他説話，儘管每次都是自言自語，“我只是想讓他感覺到，媽媽陪著他。”

　　2007年，張眉和丈夫帶著兒子再次搬家，這一次家人選擇在渝北居住。還跟上次一樣，搬家時，除了那堵記憶墻上的相片，張眉沒帶走任何傢具，目的也一樣，只希望給兒子全新的生活環境。

　　專家説法

　　條件越優秀，孩子內心往往越脆弱

　　重醫附一院心理衛生中心副主任況利教授：小宇患上的是自虐症，好在多年來，一直接受著正規的治療，同時母親的用心也是小宇能夠逐漸康復的主要原因，但這個孩子的經歷，仍需給更多的家長提個醒。當兒子幾年不願出門，性格或習慣發生明顯改變時，家長就應引起重視，了解促使其改變的原因，現在特別是從小家庭條件越優秀的孩子，內心往往越脆弱，經不起挫折。小宇的自殘行為其實也和很多有著自虐傾向的孩子一樣：他們是想引起父母的重視，去了解他們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