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殘疾人就業保障金的收用沒有細則的話，我寧願直接把這筆錢交到殘疾人手中，一對一地幫扶他們。”前不久，面對市殘疾人聯合會下發的逾萬元殘疾人就業保障金（下稱“殘保金”）繳納通知書，中山市東區一用人單位負責人宋先生表示。

　　和許多企業主一樣，宋先生存在這樣的疑慮：在繳納殘保金後，這筆錢的去處不明晰。他們一直希望政府能公開這一款項的使用情況，但市殘聯稱“無權公開全部賬目”。

　　一直以來，用人單位對聘用殘疾人都有疑慮。不過自2010年12月以來，中山殘保金由殘聯徵收改為地稅部門代徵收後，有了制度的保障，用人單位開始“被動接受”。市殘聯統計數字顯示，截至2011年3月15日，中山殘保金通過地稅代徵入庫達1.4億元，是此前年度徵繳的100倍。

　　時下，中山新一輪用人單位申報安排殘疾人就業、徵繳殘保金的工作已接近尾聲。記者調查發現，中山殘保金徵收陷入一個怪圈：許多用人單位因被強制繳費抱怨連連，有些單位採用“假雇傭”等方式消極對待。本來是用於保障殘疾人就業的殘保金，卻催生了殘疾人“假就業”的怪象。

　　“不是交不出錢，而是希望交得明白”

　　一位要求匿名的政協委員曾針對殘保金問題做過調研，發現企業普遍對殘保金徵收存在消極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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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8月，未按規定安排殘疾人就業的用人單位，均收到了一張繳款通知書。通知書裏提到的是“殘疾人就業保障金”，徵收部門為中山市地稅局。

　　中山市殘保金由地稅代徵始於2010年。據了解，自2010年12月起，殘疾人就業年審不達標的機關、團體、企事業組織和民辦非企業單位，雇工超過8人以上的個體經濟組織，開始由地稅部門代徵上年度殘保金。

　　上世紀90年代，國家出臺了一系列保障殘疾人就業的措施，殘保金便是殘疾人分散按比例就業制度中一個重要的杠桿性措施。2010年前，中山只有石岐區面向企業徵收殘保金，其他鎮區則只面向國有企事業單位和政府部門。2008年中山曾下達過由地稅代徵殘保金的文件，但由於金融風暴來襲，最終擱淺。

　　中山市殘聯教育就業部主任陳景華見證了這些年企業對殘疾人從排斥到接納的過程。“那時我們都得求著企業聘用殘疾人。”他記得，此前他們面對上級下達的分散按比例就業任務時常顯得焦頭爛額。

　　從殘保金由地稅代徵開始，這種局面得到了明顯改觀。

　　在一些企業看來，他們開始面臨兩種選擇：要麼聘用殘疾人，要麼繳納殘保金。中山市殘聯官方數據顯示，截至今年8月，中山分散按比例安排殘疾人就業數從2009年初的800多人增長到2100多人。

　　然而，作為政府性基金，殘保金使用過程中是否公開、透明，將影響到企業繳納殘保金時的信心。“一些大企業不是出不起殘保金這筆錢，但他們更希望知道殘保金使哪些殘疾人受益。”中山一位要求匿名的政協委員，曾針對殘保金問題做過一些調研，發現企業普遍對殘保金徵收存在消極態度。對於殘保金能否真正用到實處，也有企業負責人表示疑慮。

　　2001年6月中山市財政局印發的《中山市殘疾人就業保障金管理辦法》明確規定，殘保金統一納入財政預算管理，專款專用，收支情況由財政、審計等部門進行監督和檢查，並接受社會監督。市審計局社保科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目前尚未對殘保金的使用進行審計。

　　用途有明確規定，但明細仍不清晰

　　在殘保金的使用方面，建立第三方監督機構、殘保金使用方定期公開賬目目前顯得尤為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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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用好殘保金，讓其産生更大更好的社會效益，讓每個殘疾人個體都能感覺到殘保金帶來的好處，是當前殘聯所面臨的挑戰。

　　記者從相關規定中看到，殘保金的用途大致有五個方向：補助職業培訓，扶持殘疾人集體從業、個體經營，提供生産勞動技能培訓的費用，補助殘疾人勞動服務機構經費等開支，獎勵超比例安置殘疾人就業的單位等。陳景華稱，目前殘保金的使用，除最後一項外，其他方面均有涉及。而在地稅代徵殘保金之前，這些費用均是市財政撥款。

　　目前，中糧外貿發展有限公司招收一名智障殘疾人為保潔員，該保潔員就業前便參加過市殘聯舉辦的培訓班。據統計，中山在殘疾人就業培訓方面，2010年開展殘疾人職業技能培訓28期，參加人數1650人（次）。陳景華告訴記者，在就業培訓方面，他們主要採用官方舉辦培訓班以及向民間購買服務的方式，這些費用皆出自殘保金。

　　2007年5月，總建築面積7065.9平方米的中山殘疾人職業培訓基地正式投入使用，為殘疾人提供職業培訓、信息諮詢、推薦就業等服務。許多鎮區也建有殘疾人綜合服務中心，一些無法就業或有就業能力但尚未找到工作的殘疾人在此集中就業。據介紹，除將工錢轉發給殘疾人外，市殘聯會按每人每天5到10元的金額進行補貼，後者的費用亦出自殘保金。

　　余德峰盲人按摩所作為中山市盲人按摩培訓基地，自2003年以來，共接收了60余名盲人，由市殘聯出資進行三到六個月的免費按摩培訓。余德峰説，培訓後，盲人均被分配到各鎮區按摩所就業。這是市殘聯向民間購買服務的體現。

　　陳景華説，他們採用“訂單式”的培訓方式，即根據登記企業的需求舉辦一些免費培訓班。他們曾舉辦過“收銀員”培訓班，培訓後的殘疾人直接前往大福源超市上班。同時，自主創業的殘疾人也會得到相應補助。

　　此外，記者在《中山市殘疾人優惠扶助暫行辦法》中看到，殘保金有結余的鎮區，可用殘保金對城鎮貧困殘疾人個體戶繳納基本養老保險費給予適當補貼。

　　上述的這名政協委員認為，儘管官方對殘保金使用有一套説法，但對外界而言仍難以讓人信服。“針對殘保金的使用情況，建立第三方監督機構、殘保金使用方定期公開賬目顯得尤為必要。”

　　一位知情人士就告訴記者，此前曾有人以殘疾人就業培訓的名義虛報賬目，往往被批下來的資金只用了一部分，“其他的去哪了，用在殘疾人身上究竟要不要這麼多錢？”到目前為止，殘保金使用情況如何，仍是一筆不向公眾公開的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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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業消極應對，催生殘疾人就業怪象

　　“與殘疾人簽個合同，買個社保，但不讓上班，只要挂靠到單位就可以。”有企業稱，這樣比繳納殘保金合算許多。

　　殘保金由地稅代徵後，隆成日用品有限公司負責人事工作的孫小姐開始格外關注對殘疾人的招聘。

　　去年年底，隆成日用品有限公司2009年度在職職工有4000余人，按規定需安置60余名殘疾人就業，否則需繳納的殘保金是筆不小的數字。

　　據統計，中山市共有殘疾人8.2萬人，截至2011年7月底，共有16031名殘疾人持有殘疾人證。“目前，辦殘疾證的都是家裏比較困難，有就業慾望的。”市盲人協會主席余德峰説。

　　自去年以來，一直有不少企業前往中山智海人才市場登記，希望招聘殘疾人。智海人才市場人才派遣中心副經理馮漢明説，“七八月招聘高峰期時，每個月有三五十家。” 據悉，有招聘殘疾人意向的企業，可以通過聯絡市殘聯、智海人才市場、鎮區殘聯等方式進行招聘，並免交招聘的相關費用。

　　對於有招聘殘疾人意願的企業來説，實際上並非一帆風順。中糧外貿發展有限公司曾通過殘疾人專場招聘會，招聘保潔員、門衛。“有三四個人來問，但聽説要值夜班，並覺得待遇低，就不樂意了。”但該公司行政部的容小姐認為，他們對正常人和殘疾人在待遇方面一視同仁。據了解，該公司門衛這一崗位月薪1100元，每天6小時輪班倒。

　　目前殘保金徵繳更多是一種懲罰性措施，企業消極對待在所難免。某企業一位負責人向記者坦言，之前沒嚴格要求企業時，企業肯定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即便聘用了殘疾人的企業，“挂靠”現象也十分普遍。

　　馮漢明説，“有些企業與殘疾人簽個合同，買個社保，但不讓上班，只要挂靠到單位就可以。” 有企業稱，這樣要比繳納殘保金合算許多。上述政協委員告訴記者，也有殘疾人反映，被聘用一段時間後，“過了這個風頭就不要你了。”對此，陳景華表示，他們會針對是否簽訂一年以上勞動合同、是否為其買社保等方面，對企業進行年審。

　　據了解，多年來中山曾主要採用集中安置殘疾人就業的辦法，福利企業就是其中的一種産物，頂峰時中山曾有110家福利企業。但在福利企業中，也曾出現過嚴重的“挂靠”現象，因此相繼被市殘聯取消資格，目前中山只剩1家福利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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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開賬目究竟難在哪？

　　有評論指出，收繳殘保金是為了幫助殘疾人建立就業渠道，而不應成為戕害殘疾人就業的隱形殺手。

　　在陳景華看來，殘保金由地稅代徵，成為殘疾人就業狀況改善的轉捩點。“去年也有一些企業拒絕繳納，我們便採用各種催繳方式，同時也找到鎮區政府為其做工作。”對於今年殘保金的徵收狀況，陳景華表示很樂觀。

　　然而事實上，殘保金數額越多，越證明用人單位拒絕安置殘疾人就業。據今年8月殘疾人就業促進網《中國按比例安排殘疾人就業研究報告》顯示，以“繳金”代替“安人”仍是目前存在的普遍現象。

　　中山顯然也是該報告所指現象的印證。與中山殘疾人分散按比例就業的增長幅度相比，殘保金的雪球顯然滾得更大。截至2011年3月15日，中山市殘保金通過地稅代徵入庫達1.4億元，是原來年度徵繳的100倍。有評論指出，收繳殘保金是為了幫助殘疾人建立就業渠道，而不應成為戕害殘疾人就業的隱形殺手。

　　“殘保金是用來為殘疾人做好事，應該公開透明，大力宣傳。”上述政協委員認為，“否則企業對殘保金的徵收難免産生抵觸情緒。”但到目前為止，殘保金使用情況如何，是一筆不向公眾公開的賬目。曾有過企業打電話找到陳景華，提過公開殘保金賬目的要求。為此陳景華打電話問過省裏，但了解到尚無相關文件。

　　據中山市財政局社保科工作人員稱，殘保金徵收總額的2％會計投給地稅局作為徵管、網絡設備維護的工作經費，15％上繳省為殘疾人事業統籌金，餘額由市、鎮（區）三七分成。

　　“很多人存在一種誤解，把矛頭指向殘聯。但這又不是捐款，而且是地稅代徵，不是我們殘聯。我們無權公開賬目。”中山市殘聯辦公室上述工作人員説，市殘聯可以支配的殘保金只有總額減掉17%後中的三成。“公開我們使用的這部分可以，這樣其實又沒有任何意義。”同時，他認為事無巨細地公開賬目也會侵犯到殘疾人隱私。

　　徵收殘保金的立法原意是解決殘疾人就業，目前殘保金徵收更多的是一種懲罰性機制。陳景華透露，加大對超比例安置殘疾人就業單位的獎勵力度，是他們下一步將要做的工作。據了解，目前他們正在起草相關文件。

　　實際上，殘疾人未必就是職場上的弱者，很多人有著不輸于健全人的潛能。“整個社會對殘疾人的認識歷來都停留在很封建、封閉的階段，所以誤解的很多，不理解的很多。”中山市盲人協會主席余德峰説，企業對殘疾人的態度肯定要經歷從排斥，到被動接納，再到主動接受的過程。

　　〔他山之石〕

　　北京：細化殘保金適用範圍

　　2007年，北京市政府頒布了《北京市殘疾人就業保障金管理使用暫行辦法》，該辦法在財政部規定的5個範圍的基礎上，進行了細化，列出了9個使用範圍。包括補貼殘疾人參加培訓、教育和扶殘助學費用；安排殘疾人就業單位為改善殘疾人就業條件，用於無障礙設施改造項目費用補貼及獎勵安排殘疾人就業工作成績突出單位的費用；補貼困難殘疾人生活和社會保障費用等。

　　見習記者 劉長欣 南方日報記者 李華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