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在成都大邑縣安仁鎮的建川博物館，“豬堅強”。CFP供圖

小豬堅強

　　在剛剛過去的國慶假期裏，一頭4歲的母豬過得忙碌極了。

　　雖然每天工作時間只有6小時，但她依然要接待上千名來自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訪客。面對他們的讚嘆聲和鎂光燈，這位名叫“豬堅強”的女士顯然很不耐煩。大部分時間裏，她都毫不顧忌形象地呼呼大睡。

　　其實她早已沒有什麼形象可言——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時，這頭困在廢墟之中的母豬依靠木炭和雨水熬過了36天，獲救時體重只有100多斤，這種頑強的生命力使其得名“豬堅強”。如今，這位居住在成都的豬女士身材早已走樣，重達400多斤。

　　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接班人”，不知道會不會端正工作態度或者去健身減肥。這6位接班人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連眉間的花瓣形黑色胎記都和“豬堅強”一模一樣。事實上，她們是華大基因克隆出來的“小豬堅強”。

　　“我們希望‘豬堅強’震不垮的精神得到延續。”項目的負責人、華大基因研究員杜玉濤博士這樣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

　　當時只是覺得有必要保存這個生命的奇跡，沒想到現在它名氣這麼大

　　在獲救後不久，“豬堅強”被建川博物館的館長樊建川以3008元的價格買下，從此過上了“朝十晚四”的上班族生活。

　　雖然沒有什麼工資可拿，但她依然過得衣食無憂：沐浴液是飼養員使用的“飄柔”洗髮水，飼料中含有乳酶生片和魚肝油。在6月17日的生日當天，會有遊客驅車數小時趕來，為她奉上裹著玉米麵的蛋糕和寫有生日祝福的燒餅，並且燃放煙花慶生。

　　不僅如此，曾經的中國首富劉永好所在的新希望集團承諾在伙食方面對她“終生負責”；一家動物保險公司為她提供5000元的終身保險；一位專職獸醫還為她量身定做了保健方案，包括口服補液鹽、注射黃芪多糖及注射豬用電解多維等。

　　這只豬也是聲名在外。有人為她題詞：“八戒，為師對不起你，沒想到你比悟空還能扛壓”；有人為她作曲，地震後不久，便有《豬堅強之歌》的單曲推出；還有人為她拍片，2012年，一部斥資2000萬元、以“豬堅強”為原型的動畫片《懶豬也堅強》將登上大熒幕。

　　“當時只是覺得有必要保存這個生命的奇跡，沒想到現在它名氣這麼大。”樊建川表示。

　　“豬堅強”本人恐怕也沒想到。地震前，這頭重達300多斤的傢伙隨時可能成為盤中餐，主人萬興明夫婦本打算等兒子回家後將她宰殺。博物館工作人員黃毅記得，“豬堅強”剛來到博物館時，渾身的脊毛因為營養不良而開叉，右前蹄也感染化膿。起初，她還停留在地震的陰影中，聽到鐵盆相撞的聲音會嚇得倒退，吃飯的時候必須加幾塊木炭才能下咽。

　　但沒過多久，幾乎從未見過世面的“豬堅強”卻展現出了明星范兒。在一些工作人員的記憶裏，她對圍追堵截的媒體很是友好，還懂得在照相機前擺拍，只要看見大個兒的攝像機，便衝上前去用鼻子示好。

　　如果非要給這位巨星的閃亮生活挑刺兒的話，那就是個人問題了。按照豬的年齡，4歲的“豬堅強”已經是大齡未婚女青年了。但這對她勉為其難，畢竟她早早就做了絕育手術。

　　與此同時，“豬堅強”正在邁向中老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動作不如過去敏捷，大部分時候總是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偶爾才會倚著墻，費勁地“站”起來。重達400多斤的體重，讓它的四肢就好像踩在高跟鞋上，地震時負傷的蹄腳常常因為負重過大而開裂化膿。今年年初，工作人員一方面為她提供了“專車”服務，雖然她對這輛木制推車並不感冒，任是工作人員怎麼拉拽也不上車；另一方面，飲食也從一天三頓壓縮至一天一頓，她同樣很不高興，常常用屁股對著大門以示不滿。

　　事實上，在過去的一年中，除了重大的節假日，“豬堅強”早已開始了悠長假期，以便養傷和減肥。即便“有領導來了”，也得“屈尊”到她所在的農家小院裏才能一睹芳容。

　　“這些都是為了保證她的健康。”飼養員王福清拍著齊腰高的“豬堅強”説。

更重要的是，豬堅強有後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延續“豬堅強”的生命似乎只有克隆一種方法。去年10月，華大基因向建川博物館提出了克隆的想法，雙方一拍即合。

　　在接到這項任務時，杜玉濤覺得高興極了，甚至在同學聚會也會談起“給豬堅強留後”的話題。這位華大基因的女博士覺得，負責克隆這頭豬“讓人很自豪”。

　　而在項目的開展過程，杜玉濤發現，“豬堅強”可不是“凡豬”。

　　她清楚地記得，華大基因的研究人員赴成都取“豬堅強”的耳組織前，早已做好了對方死不從命的準備，博物館還為此派了四五位工作人員在“豬堅強”旁邊一字排開，準備按住這頭一向大牌的明星豬。

　　出人意料的是，“豬堅強”對這種“毛毛雨”般的小動作十分淡定，任由研究人員用剃鬚刀在它的下耳沿剃毛，用酒精和碘伏消毒，甚至在被人撫摸幾下後還放心地睡覺了。

　　“別的豬往往會搖頭晃腦，但‘豬堅強’特別乖。”黃毅回憶道，“只是研究人員從耳朵上剪掉黃豆大小的皮膚組織時，才忍不住‘哼哼’了一下。”

　　為了保持這些皮膚組織的活性，負責取樣的科研人員劉歡當即便乘坐飛機、轉坐大巴趕回了廣東惠州的實險室，到達時已經是淩晨一點。

　　對於這些科研人員來講，後續的克隆工作並不困難。和往常一樣，他們將剪成肉泥狀的細胞組織培養成纖維細胞，並在顯微鏡下將剝離出的細胞質與生物膠置於融合容器內，製成遺傳物質的胚胎。

　　“過去所採用的體細胞主要是胎兒成纖維細胞，這是首次應用老齡豬體細胞克隆，難度主要在這裡。”杜玉濤表示。

　　為了萬無一失，他們在惠州的培養基地挑選了兩頭200斤左右的健康母豬作為代孕母豬。巧合的是，“豬堅強”克隆胚胎移植的日子剛好是地震三週年紀念日。

　　“我們之前並不知道，是工作人員給代孕母豬拍照片時才發現日期竟然是5月12日。”杜玉濤這樣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然後我們就開始了焦急等待。”

　　所幸的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過太久，兩窩“小豬堅強”分別於2011年8月31日和9月2日誕生，當時正在外地出差的杜玉濤接到同事報平安的彩信後第一時間趕回了惠州。看到這些粉嘟嘟、光禿禿的小傢伙們，她覺得“太開心了”。

　　她表示此次克隆“豬堅強”是國際上第一次採用老齡豬體細胞克隆並獲得成功，重要意義在於為年老體衰且品質優良的配種動物的克隆保育提供了技術保障.

　　“當然，更重要的是，豬堅強有後了！”她笑著説。

“豬堅強”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衝擊

　　在剛過去的一週裏，豬堅強和“後人們”度過了截然不同的國慶節。

　　在10多平方米的辦公室裏，“豬堅強”主要時間都用來睡覺。只有在自己的進餐時間，她才旁若無人地將頭探進飼料盆，甩開腮幫子大吃起來，併發出“吭唧吭唧”的聲音。

　　不過，這種大牌舉動卻令一些遊客起了歹心，黃毅記得，一些遊客用竹竿戳“豬堅強”的屁股，還有人用石頭子砸它。

　　相比于前輩的“腹背受敵”，“小豬堅強”的日子卻很悠閒。

　　她們的後背有藍筆標上的數字，這讓她們的個性一覽無余。4號和5號明顯“不太對付”，常常用皺巴巴的鼻子互相頂牛，而1號則頗有“大姐大”風範，常常在豬圈裏獨來獨往。與其他幾個同伴相比，2號小豬明顯是個“宅女”，當其他夥伴在豬圈裏竄來竄去的時候，她總是安靜地趴在角落。

　　如今，人們更為關心這6隻小豬的未來。杜玉濤告訴記者，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兩隻小豬被送往建川博物館，餘下4隻小豬則由華大基因和新希望集團分別撫養。

　　聽聞這個消息，飼養員王福清樂得合不攏嘴，這意味著“豬堅強”有伴了。有時候，這位59歲的男人會一邊給躺在地上的“豬堅強”按摩肚子和腿，一邊將這個他到現在都搞不大懂的科技成果告訴對方。只不過，“豬堅強”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衝擊，“常常還沒説到一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