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被挖得千瘡百孔

鏟土機忙於掩埋碎石設備

清理事故大貨車中的沙石

　　19日淩晨，北京最長的鋼架拱橋230多米的懷柔寶山寺白河橋坍塌。而事故原因初步認定是一輛160噸的拉沙石貨車嚴重超載。據了解，這輛貨車的司機姓張，河北豐寧縣人，當時正準備從白河下游的採沙場運沙送往一施工工地。本報記者昨日再赴事發現場採訪，多名村民稱，大橋倒塌和採沙“有關係”，“採沙的多了，超載的也多了，把大橋給壓塌了。”而採沙的背後又是什麼呢？

　　運煤車一直多

　　“這麼多年了 也沒見出過事兒”

　　白河橋和位於其東側的漫水橋是寶山寺鎮居民過河的兩條通道。“往東30里地才有類似的大橋，往西也得十幾裏地呢，寶山寺鎮上要想過河就這麼兩座橋，漫水橋是兩年前村裏的建築隊為方便村民自己建的，農用車和自行車可以過，大貨車過著就費勁了。”白河橋位於鎮西側，每週三在白河橋上下會有一次大集，這也是寶山寺鎮上最熱鬧的日子。昨天的大集因為白河橋的垮塌而不得不轉移到漫水橋附近。

　　寶山寺鎮的居民告訴記者，很多大貨車取道寶山寺將山西的煤運送到河北、北京。白河橋上，平均每天約有20輛大貨經過。“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出過事兒”。

　　開春沙石車湧來

　　“晚上，一小時能過好幾輛”

　　白河、潮河是密雲水庫的兩條幹流，截流之後，如今寶山寺鎮旁的白河水已經不多。

　　今年開春，寶山寺白河橋下的白河開始了清理河道的作業，人們都涌入河道幹活，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運載渣土的貨車、大型挖掘機深夜呼嘯。“沙土車從河道那邊開出來，然後走漫水橋最後繞到白河橋上再穿過鎮上。”寶山寺就此變得不再安靜。

　　村民老薑總是覺得這裡面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麼多年來，老薑看到白河水從5米多深逐漸變成半米多深。老薑説，其實以前村裏人也有去採沙的，都是掙個外快，“家裏出兩三個勞力，開上農用車就去採沙了，沙子七十多元一立方米，混料六十多一立方米。”不過後來隨著政府保持水土的政策出臺，老薑他們就不再採沙了。而在寶塔寺白河橋橋頭也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嚴禁挖沙”。

　　讓老薑有點看不明白的是，村民不再採沙之後，白河河道裏還是有採沙的，“人家説是清理河道，是上面讓做的。”記者在白河河道走了大概有兩公里，發現河灘上遍佈採沙之後留下的礫石。一位日夜守著自家果園的村民説，每天晚上他都睡不著，都是因為運載沙石的大貨車經過太多，“我就住在大橋旁邊，晚上這運沙石的大貨車特別多，一小時就好幾輛。”

　　大橋“每況愈下”

　　“沙石車經過時橋直晃悠”

　　在白河南岸，漫水橋至白河橋之間曾經修了一條村級公路，此前多是些農用車經過，路面狀況很好。可經過最近兩個月超載渣土車的“洗禮”，這條村級公路變得坑洼不平，原本的柏油路已經露出了下面的土層，每逢下雨泥濘不堪。“原來從漫水橋走到白河橋20分鐘綽綽有餘，現在一下雨就得走上個把小時。”村民老于抱怨道。

　　白河橋的命運與村級公路如出一轍，幾經渣土車“蹂躪”的白河橋開始變得殘破。

　　自渣土車出現後，村民便已開始擔心大橋的安危，在很多村民看來，大橋的倒塌屬於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昨天中午在事發現場，一些正在修路的工人端著中午飯聊起倒塌的大橋。一名工人稱，大橋倒塌的時候大約是在19日淩晨，當時大家都睡下了，突然好幾聲奇怪的聲響將大家驚醒起來，“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地震了，床板都晃動了幾下。”

　　這些工人們表示，在他們看來，大橋倒塌“不能全賴這一輛超載大貨車”，一兩個月以來他們就有所察覺，“一般晚上吃完飯，我們就坐到大橋的欄杆上去乘涼，好幾回我們都發現，只要有載著沙石的大貨車經過，那個橋都有點晃晃悠悠的，所以説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根據記者查閱到的資料，寶山寺白河橋為二類橋梁，1987年建成，設計荷載為汽車-20級（6軸貨車車貨總重不超過55噸）。根據規定，貨車車貨總重超過46噸不允許擅自上路。而根據判斷，壓塌大橋的貨車據估算已達160噸，屬於嚴重超載。記者在現場看到，挖掘車正在將大貨車裏面的沙子一車車清出來。有關人士稱，待專家組評估後還要對大貨車稱重。

　　清理還是採沙？

　　村民認定是打著清理幌子採沙

　　到底是清理河道還是有人打著“清理河道”的幌子在採沙？這是村民們最為關心的問題。一位劉姓村民在河道中抱怨：“説是清理河道，其實不知道是幹什麼呢？”由於採沙他的楊樹都被糟蹋了，“我弄了塊河灘地，種了2000多棵楊樹，幾個月前來了一夥人，把我的樹就給推倒了100多棵，説是清理河道，我看他們就是在採沙。”另有不少村民指認，在距離白河大橋兩公里處就是一個採沙場，“找了鎮裏的，也沒管用。”

　　沿著倒塌的白河橋向東，在漫水橋的橋頭,一段由沙石鋪成的河灘被新堆砌的沙石攔住了去路。順著河灘依稀有大型貨車車轍。“大橋塌之前，這裡的河灘可以走車，渣土車必須從這裡進入運貨。不知為何，事發後有人開著挖掘機用沙石堵住了路。”不少村民覺得，用沙石堵路純粹是欲蓋彌彰，清理河道的背後肯定有貓膩。

　　順著河灘向東走，車轍的痕跡越來越重，不遠處仍有大型機械在作業，一些挖掘機、鏟車正在平整河灘。村民老劉告訴記者，就在前天，這個河道還是亂七八糟、坑坑洼洼，完全是挖掘沙石後的樣子。這兩天不知為何，大型機械開始平整河灘了。繞過大型機械，一條小路的盡頭處，一座沙石堆成的小山出現在記者眼前，小山背後幾個沙石場內使用的大型機械赫然在目。

　　記者暗訪沙石場

　　工人正忙著掩埋碎石機器

　　沙石場內的設施簡單，沒有圍墻、沒有施工提示也沒有單位名稱，僅有兩台鏟車和一台挖掘機在不停作業，傳送機和沙石粉碎機就放在幾個大的沙石堆後面。沙石場內，沙石、土方略有規則地各自堆放著，一些已經被粉碎完成的沙石被單獨堆放。令人意外的是，兩台鏟車正在拼命地用沙石掩埋沙石粉碎機，而不是在正常作業，粉碎機也未啟動，且已經被掩埋了大半，從側面看去，僅能看到一堆雜亂的沙石。

　　當記者突然出現在沙石小山的側面時，沙石場裏的人顯得非常緊張，馬上走了過來，仔細打量記者。“這兒的沙石賣麼？”“這是給公路、鐵路用的”。面對記者的問題，山坡上的人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隨後他撥通了電話，很快，彩鋼板的房屋內跑出來兩個人，快步走向記者。記者離開後，這兩名操著東北口音的人站在記者離開的地方，似乎是看起了“大門”。

　　村委會工作人員

　　“就是在採沙，快來調查吧”

　　今天上午，記者首先撥打了懷柔區寶山寺鎮寶山寺村村委會的電話。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村民的説法可信，“你要相信我們村民的説法，就是在採沙啊，快來調查吧。”口氣急迫。

　　然而寶山寺鎮鎮政府一位工作人員則否認了村民的説法，“我們就是在治理河道，治理河道的同時肯定要採沙。”該工作人員一直追問記者是哪個媒體的，並對其餘問題表示一概不知，“你們問懷柔水務局吧。”記者撥打懷柔水務局和懷柔區水政監察大隊電話，對方也沒有給出明確答案。

　　寶山寺下的白河之中，究竟是清理河道還是採沙作業尚難以求證，但記者獲悉，這些加工過的渣土被出售的話收益不菲，一立方渣土可以賣到超百元。如果最近兩個多月所有運出的渣土全部用來銷售，這將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劉平攝

　　記者手記

　　當地人對白河橋很有感情

　　在尋找沙石場時，鄉間泥濘的小路、溝壑讓汽車險些側翻，泥水使得車輪不斷打滑，車被困在了河道旁的一條小道上，一位村民見狀叫我們和他一道回家取木板、鐵锨，隨後幫我們將車開出了泥坑。

　　幫忙的老哥已55歲了，祖籍吉林，滿族人，于清末遷至京城。20多年前他們興奮地見證了白河橋的落成。他和很多村民對白河橋都很有感情。如今大橋遭遇飛來的橫禍，他們都很是惋惜，惋惜之餘便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