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東第一批開發的60個無人島中，雷州企水鎮的赤豆寮島以0.4122平方公里面積居第15位。張迪　攝

烏黎村村民出示1962年"房産證"。張迪攝

　　一張泛黃的土地房産證讓赤豆寮島的開發工程面臨巨大的考驗。

　　位於湛江雷州企水鎮的赤豆寮島，是我國第一批開發的無居民海島。在我省第一批開發的60個無居民海島中，赤豆寮島以0.4122平方公里的面積居第15位。今年4月，國家海洋局公佈無居民海島的開發計劃，關於赤豆寮島的爭奪更加白熱化。

　　2010年1月，雷州市宣佈廣東樟樹灣經濟發展有限公司獲得該島的使用權。2010年9月，企水鎮烏黎村拿出一張1962年的“海康縣社員土地房産證”（海康縣係雷州市的前身）證明其對該島的使用權。

　　雙方為此僵持不下，6月3日，上島阻止施工的村民與當地政府發生衝突。

　　村民多次阻止“無人島”開發

　　6月3日，海風徐徐吹來，赤豆寮島上的麻黃林隨風搖曳。100多名烏黎村村民從企水港出發，乘船前行500米穿過了島邊漁排，紛紛站在曬得發燙的銀色沙灘上。

　　小島擁有銀白色的沙灘，不漲潮的時候，人們甚至可以步行上島，2000多米長的海灣形成了天然的海上游泳場。

　　今年6月，與曾經無數次踏上遠離喧囂的小島自由自在捕魚的目的不同，眾多村民再次登島時，他們的目的是阻止海島開發。

　　今年4月12日，國家海洋局公佈的176個我國首批開發利用無居民海島(又稱“無人島”)後，開發“無人島”的路徑逐漸清晰起來。“島主夢”、“富人遊戲”，在一片喧囂中，貌似沉寂的赤豆寮島開發佈局則早在3年前就已經開始。

　　由於當時我國尚未出臺無人島保護的法律法規，“無人島”的使用開發只要和當地政府簽訂協議，就可以取得海島的使用權。

　　企水鎮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2008年7月，廣東樟樹灣經濟發展有限公司向雷州市政府提出申請，準備對赤豆寮島進行開發建設，發展濱海旅遊業。此後，雙方簽訂協議，樟樹灣公司獲得了該島50年的使用權。

　　2010年1月，雷州市海洋與漁業局給樟樹灣公司發出《赤豆寮島南部開發利用批准書》。去年底，該島被改成了頗為浪漫的新名“赤豆寮愛情島”。

　　赤豆寮島開發意味著難以估量的經濟回報。瀕臨北部灣的企水鎮，擁有的企水港是少有的國家一級漁港，但仍有7個貧困村；而經濟落後的雷州市，也期望用5—10年時間，建成“全國優秀旅遊城市”，除雷祖祠雷文化主題公園等外，“赤豆寮島海上樂園”也是該市打造的10個旅遊景點之一。

　　在全國範圍內開發的“無人島”熱潮下，靠外出打工和捕魚為生的烏黎村村民顯然也看到了“商機”，阻止赤豆寮島的開發得到眾多村民的響應。

　　從2010年9月開始，村民數次赴島阻止施工，直至今年6月3日引發衝突。

　　社員房産證帶來的權屬之爭

　　一些塵封的歷史也逐漸被翻出來。烏黎村的老人們向南方日報記者展示了一張“民國年”的租金單據，單據上記載了當時隔壁村的兩位漁民向烏黎村村民鄧蘭賓交清“光銀九十九元批海款”的事情。

　　"批海款’就是批某塊海域給某人捕魚的款項，當時我們村裏的漁民對赤豆寮島擁有所有權，其他村的漁民如果想到島附近的海域去捕魚，就得向烏黎村繳納一定的租金。”

　　一張顏色泛黃的“海康縣社員土地房産證”(下稱“房産證”)更讓村民們堅信對赤豆寮島擁有“使用權”。

　　“房産證”字跡依然清晰，“住址”一欄填有“海田公社烏黎大隊”，正文中提到了“下列的房屋、屋基地、果樹、竹木為該戶所有，土地為該戶長期使用”。

　　“房産證”上除載明烏黎村4間草宅外，還有“權頭海”，東至企水港、南至港門、西至青水、北至赤豆海，面積2260畝。落款是1962年10月20日，並加蓋“海康縣人民委員會”的公章和縣長“何珍”的署名。“房産證”上部還加蓋了騎縫章。

　　“按照證上的説法，整個島加上周邊的海域，都屬於當時的烏黎大隊。”一位村民稱，海島如果開發，也需徵得村民的同意。

　　“我們在批准書發出之前進行了公示，公示期間烏黎村村民並沒有提出異議，直至‘房産證’出現。”上述企水鎮相關負責人稱，經雷州市多個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調查發現，“房産證”屬於無效證件。

　　調查報告稱，1962年廣東省人民委員會下發的《關於頒發土地、房産證的指示》中，有兩種土地房産證，按對象分為生産隊和社員。按照當時規定，社員的房産證不包括水面、灘塗，但村民提供的“房産證”上都有，且戶主姓名缺失，從所載內容來看，應該是生産隊的房産證。“從‘房産證’的主體、證件內容和發證形式等方面看，屬於無效證件。”

　　“房産證”的填報人烏黎村村民鄧文清則向記者講述了當時填報的過程：

　　1962年的一天，當時的公社書記陳成就拿著一張空白的《海康縣社員土地房産證》給剛讀書回來的鄧文清填寫。

　　“填證的時候村裏的‘長老’福壽叔也在，他就指定面積、劃好‘四至’讓我填寫，填完後我簽名，後來村裏的統計員鄧秀美核對簽名確認。”老人回憶道。“房産證”填好後，次日送海康縣政府蓋章後帶回村裏保管。原村幹部鄧榮周從家裏找出這張發黃的舊紙，“以前我們不懂，現在別人説它有效，才拿出來作證明”。

　　“無人島”爭議並非個案

　　對於調查組指出的違規之處，村裏的老人回應道，當時“打倒資本主義”，沒哪個人敢説赤豆寮島是自己所有的，"權頭海’是屬於整個烏黎大隊的，而不是某個人的，所以我們不填戶主姓名”。

　　此外，據鄧文清透露，當時根本就沒有生産隊的土地房産證，他們只有社員的土地房産證可填，“如果説給錯表了，也是當時政府搞錯了”。

　　村民説，赤豆寮島一直以來就是烏黎村生産勞作的地方，至今島上還種植了二三十畝番薯、木薯和石榴等作物。

　　根據我國《無居民海島保護與利用管理規定》，“無居民海島”指的是“不作為常住戶口居住地”。然而《規定》中未涉及諸如上世紀“房産證”如何確權等問題。

　　雷州海洋與漁業局多名相關負責人稱，2003年，雷州市政府有關部門根據中央下發的一份文件對市轄的海島進行調查，確認島上無常住人口後，才認定其為無居民海島。

　　然而在島嶼開發過程中，“無人島”赤豆寮島權屬的爭議也並非個案。廣東海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郭晉傑副教授透露，此前在湛江市的另外一個“無人島”南屏島也發生過類似的糾紛，但是通過開發商與民眾協商以及政府部門的有效協調，事情得到了圓滿解決。郭晉傑説，目前，南屏島的開發已經規劃完畢，準備破土動工。

　　律師説法土地證和海島使用權有區別村民可提出行政訴訟

　　“村民持有的‘房産證’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簽發的，疏漏不可避免，而且傳統的土地證和海島的使用權有根本的區別，不能産生必然的聯絡”，廣東中澤律師事務所律師周玉忠説，村民們認為海洋行政部門將此海島使用權登記在他人名下侵犯了自己的合法權益、存在違法情形的，可以通過依法提出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來救濟。

　　南方日報記者　張迪

　　實習生　黃昆　發自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