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探訪鄉村留守兒童 孩子稱為求關注故意學壞

小嫣的留守一家，奶奶，妹妹和她 劉瑋寧 攝

小龍家的房頂已經破了窟窿 劉瑋寧 攝

　　1400名學生，567名留守兒童———韶關湞江區花坪鎮實驗學校，流動人口子女和留守兒童佔學生總數的一半以上。校長曾憲法説，近年來，學校留守兒童正以每年十多個的速度上升。缺少父母關愛的孩子，普遍性格內向，青春期更易叛逆。

　　為求關注故意學壞

　　“我是故意學壞的，就是想讓父母關心我！”初二的小翔告訴老師。

　　小翔的父母，一個在江西打工，一個在東莞打工，一個人在家的他總是製造事端讓爸爸媽媽回來看他。“這孩子，從3歲起就被父母丟在家裏，他的父母非常愧疚。” 花坪實驗學校政教處主任沈穗、該校唯一的全國特級教師，告訴記者。

　　沈穗説，孩子的爸爸總是打電話給老師，説：“老師，求求你們，幫我帶他。”然而青春期的小翔很叛逆，有一次一週不來學校上學，説山上下大雨發大水，沒法到學校，急得爸爸連忙從東莞趕回。沈穗説，有些孩子鬧一鬧，父母親就把他們接到城裏，可是多數家庭沒有這樣的條件，畢竟高達幾千元的擇校費，對於辛勞的打工一族來説，過於高昂。“我們學校的孩子們不需要交學費、書費、雜費，住宿費小學只要180元一學期，初中210元。”她説。

　　健康、安全是留守兒童面臨的首要問題。沈穗談到，曾有一個男孩子，週五放學後，偷偷跑去網吧玩，半夜三點才回到家，當晚肚子劇痛猝死。“現在我們堅決不許孩子們去網吧打遊戲。一天兩點名！”曾憲法談到：“上網吧、打遊戲機、抽煙、喝酒、性格怪異等均是留守兒童容易出現的問題。”他透露，通常男生出現問題較多，女生相對好一點。

　　癲癇發作同學幫助

　　“這裡是我們的‘西伯利亞’”，沈穗指著一片建在小坡上的老屋説，而這也是小龍家住的宿舍區。幾年前的一場大雨，小龍家的房子幾乎完全垮掉，屋頂破了一個好大的窟窿。小龍怕下雨，那場雨後，受了驚嚇的他屢屢會癲癇發作。“兩個孩子現在住在還未坍塌的廚房裏，起初連被子都沒有。”沈穗心疼地説，小龍和姐姐都是好學生，沒有桌子，他們只好去同學家寫作業。前年，小龍的姐姐考上重點中學卻交不起學費。當地市一中知道了她的情況，為她免掉學費。“還好婦聯對兩姐弟很關照，總是及時幫助。”沈穗説。

　　“他癲癇發作時，全靠同學們幫助。怕他咬傷舌頭，一次一名同學情急之中把手塞到他口裏，被咬得鮮血淋漓。現在小龍周圍的同學都知道，他發病時會給他嘴裏塞個毛巾什麼的。”沈穗説，小龍偏內向，姐姐很陽光也很聰慧。他們的爸爸媽媽一個在佛山，一個在東莞，不怎麼管孩子。“孩子的爺爺奶奶太老了，沒法照顧他們。兩個孩子一講到爸媽就流眼淚。”

　　沈穗介紹，許多住校的一年級小男生，晚上不敢下床上廁所，只好用礦泉水瓶子接尿。有些還有尿床的毛病，老師們只好如同母親一樣地照顧。有一名學生讀小學三年級了，還因為膽子小不敢上廁所，經常尿床。“孩子的床上，尿濕了幹、幹了濕，後來老師發現他的屁股紅紅的，都發炎了。”老師安排了初三的同學和他住，照顧這個小弟弟。

　　不過，學校的能力畢竟有限，老師常常忙得沒法顧家。“我不是很喜歡媽媽當老師，我希望她有更多的時間管我。”沈穗的兒子小飛説。

　　讀好書讓爸爸享福

　　12歲的小嫣五年級了，在學校她是一名“陽光女孩”，常主持學校大大小小的活動。小嫣有個夢想，長大後當外交官，週游世界。小嫣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疼愛她的爺爺三年前患尿毒症去世，爸爸和繼母外出打工，平時難得回來。“我很想爸爸媽媽，見不到他們，遇到不開心的事情，我會給他們打電話。”

　　“爸爸説，小孩子不要問大人的事情，”他們平時很少回家，不回家我也不怪他們，他一定很忙。小嫣告訴記者，如果知道爸爸要回來，她會在電影院附近的車站等爸爸。“爸爸回來，我會親一下他。”小嫣調皮地説。小嫣想長大了出國留學，因為“我們附近還沒有出國留學的孩子”。曾憲法介紹，花坪實驗學校2007年被全國婦聯推薦為全國千所流動人口子女、留守兒童家長示範學校，學校升學率很高，考上清華北大的也不少。

　　但這名陽光女孩，提起爸爸卻止不住地流淚。“爸爸，我想學習，我想讀好書給你們享福，”説到這兒，小嫣的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爸爸説，只要我讀好書，讓他怎麼樣都可以，”小嫣哭著説。“留守的孩子性格偏孤僻，心理脆弱，一提到家裏的事情，眼淚就掉。”沈穗説。相比而言，父母在身邊的孩子，更加活潑，吃零食也多。

　　“我愛你”哄媽媽開心

　　“長大後，我想幫助困難的小朋友，我不希望他們也像我一樣沒有幸福的家庭。”12歲的小恩認真地説，似乎在給自己打氣。年邁的外婆告訴記者，小恩的爸爸在她小時候患癌症去世，媽媽把她和弟弟帶回外公外婆家。“本來外公有退休工資，可去世後，家裏便失去了收入來源。”孩子的媽媽外出打工，很辛苦，收入又很低，家裏的房子漏雨嚴重。

　　由於屋子裏黑，外婆將每間房的房頂戳穿，裝了片玻璃反光，透些亮氣兒。簡陋的陳設，讓每一個到訪者，都不禁心酸。小恩説，媽媽總是週六晚上回來，週一早上5點多就趕車去韶關上班。“孩子媽晚上不敢和兒子睡，因為孩子小，看到媽媽要走會哭……”外婆説。小恩偷偷告訴記者，今年母親節的時候，她頭一次對媽媽説了“我愛你”，“我相信媽媽心裏一定很高興！”

　　沈穗介紹，近幾年來，社會對留守兒童關注的力度逐年加大，尤其是各級婦聯開展的“留守兒童關愛行動”。單是花坪實驗學校接收的各方捐助，就累計近20萬元。此外，學校還建立了“希望家園”，擺放了電子琴、電腦、電視機、玩具、書籍等。“小學住校的孩子們，晚上可以過來看《貓和老鼠》等動畫片，以及玩玩具做遊戲。”沈穗介紹，以前學校裏沒有住宿樓，而現在建了3棟，有800個床位。不過，校長曾憲法告訴記者：“我們學校的教師平均年齡是50歲。目前150名教職員工，以每年兩位數的速度退休。”他很擔心，過幾年，會沒有老師教孩子。

　　過節放假，“悶得很”

　　雖然平時可以有老師的照顧，但過節或者放假時，孩子們卻面臨著許多難題。“我的弟弟妹妹都去爸媽那裏玩了，我很猶豫要不要去。其實自己在家過暑假也還好啦，只是很少人玩。每天玩玩牌，看看電視，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悶得很。”15歲的小愛這樣寫道。“假期，孩子們多數都在家裏，這個時候，缺少監護人的管理。外出打工的父母沒有精力照顧他們。”談及存在的問題，曾憲法最憂心的就是孩子們的假期。

　　記者從韶關市婦聯了解到，今年市婦聯和湞江區婦聯開展了“六一”關愛留守兒童活動，由愛心父母帶隊，帶領30名農村留守兒童一起參觀革命遺跡及市科技館。“我們希望通過這個活動能夠幫助留守兒童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韶關市婦聯主席邢麗説。此外，每逢寒暑假還有大學生前來支教，豐富孩子們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