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民警指使犯人群毆女嫌犯致其非正常死亡

位於渭南城區近郊的臨渭區看守所。本報記者 丁先明 攝

　　在被羈押5天后，42歲的杜會茜死在陜西省渭南市臨渭區看守所。這是最新發生的一起看守所內非正常死亡事件。案發時，杜會茜的包號管教民警正在值班崗位上。

　　5月27日，中國青年報記者接到讀者提供新聞線索，稱5月中旬，陜西省渭南市臨渭區看守所一女民警在家吵架後，到看守所指使在押嫌犯將一名女嫌犯活活打死，該女民警目前已被刑拘，又被取保回家，當地“現封鎖消息，四處公關”。

　　接到線索後，中國青年報記者前往渭南調查核實。

　　公安局政委稱，死者本來有病，看守所在管理上也有漏洞

　　5月28日下午，記者在渭南市殯儀館了解到，10多天前，殯儀館接到看守所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説看守所一名在押嫌犯在渭南市中心醫院死亡，要求將該嫌犯送往殯儀館火化。但殯儀館嫌“看守所送來的死者容易出問題，家屬可能會過來鬧事”，因此沒有接收該死者。

　　渭南市中心醫院太平間負責人向記者證實，5月中旬的一個晚上，臨渭區看守所將一名女嫌犯送到醫院急診室，該嫌犯很快死亡，屍體被送到太平間。至今未見死者家屬來，“屍體在這兒放了半個多月了”。

　　記者在當地了解到，臨渭區看守所位於渭南城區近郊，當地人習慣稱之為“渭南看守所”。該看守所由渭南市公安局臨渭分局管轄，目前有540多名在押人員，是渭南地區最大的看守所。

　　5月28日下午，渭南市公安局政委張來寶向中國青年報記者證實，臨渭區看守所確實發生了民警指使在押人員將一名被羈押的女性嫌犯打死的事件。他告訴記者，被打死的受害者“本來就有點兒病”，但看守所“在管理上也還有一些漏洞”。

　　張來寶同時告訴記者，關於此案的案發時間與經過、涉案民警和被害人的個人信息等，“我現在都不好跟你提供，請你理解”。他表示，如果想了解該案的情況，“請通過正規渠道”，但目前渭南市公安局“還沒有關於本案的信息發佈渠道”。

　　當地一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此案在渭南公安系統幾乎人人皆知，並在內部引起震動，“一些老公安講，幾十年沒聽説過這樣的事”。該知情人表示，在全國上下嚴厲整頓看守所管理秩序的背景下，此案情節惡劣，應該向社會公佈，以引起更大範圍的警戒，但公安機關並沒有對外發佈此案的信息，當地媒體也沒有任何報道。

　　事前涉案民警曾與家人發生爭吵

　　根據《人民檢察院看守所檢察辦法》的規定，人民檢察院看守所檢察的任務是：保證國家法律法規在刑罰執行和監管活動中的正確實施，維護在押人員合法權益，維護看守所監管秩序穩定，保障刑事訴訟活動順利進行。其職責包括“對看守所的監管活動是否合法實行監督”等七項。

　　據記者了解，為了更好地監督看守所依法履行職責，同級人民檢察院一般會派出駐所檢察室。

　　渭南市人民檢察院監所檢察處處長馬棟向中國青年報記者證實，5月10日20時左右，在管教民警身處值班崗位的情況下，臨渭區看守所的確發生一起在押犯罪嫌疑人非正常死亡事件，涉案民警隨即被立案偵查。當晚21:30左右，渭南市人民檢察院接到事件報告。第二天一早，渭南市人民檢察院急派兩名工作人員進駐看守所，指導駐所檢察室開展工作，並立即偵辦此案。

　　據馬棟介紹，死亡的在押犯罪嫌疑人名叫杜會茜，女性，42歲，渭南市臨渭區人，因涉嫌在臨渭農村販毒，被當地警方立案偵查，並於5月5日被送往臨渭區看守所羈押。杜會茜的丈夫涉嫌與她共同作案，也被羈押在臨渭區看守所。

　　馬棟告訴記者，杜會茜被羈押在313號監室，該監室約有20名在押女性犯罪嫌疑人。負責管理該監室的管教民警叫王銀巧，女性，約28歲，係看守所正式幹警。5月10日，正是在王銀巧當班的時間段內，發生了杜會茜非正常死亡的事件。

　　上述知情人向記者透露了杜會茜非正常死亡的情節：當天，王銀巧本來請假在家，因為杜會茜在看守所裏“鬧騰”，王銀巧回到看守所。王當天剛好與家人發生爭吵，回到看守所後，情緒不穩定，指揮其他在押女性人員毆打杜會茜，後來杜被送醫院不治而亡。

　　5月17日上午，有網友在鳳凰網論壇上發帖稱：5月10日，5天前被押送到臨渭區看守所的40多歲的女在押人員杜會茜被用皮帶給“教訓”死了，“一女幹警13日被檢察機關弄走調查去了……事發生後全系統集中學習總結教訓！害人呀！！”

　　記者就上述情節向渭南市人民檢察院求證。渭南市人民檢察院宣教處副處長宋文、監所檢察處處長馬棟表示，此案暴露出臨渭區看守所存在管理問題和監管漏洞，但杜會茜的死亡原因要等1個月法醫鑒定出來後才能確定。同時，此案正在偵辦過程中，在法院宣判之前，不便向媒體透露細節。

　　313號監室被曝存在在押人員相互虐待的現象

　　記者從可靠渠道獲悉，臨渭區看守所313號監室存在在押人員相互虐待的現象，管教民警王銀巧也存在虐待在押人員的行為，王此次被立案偵查的原因正是涉嫌虐待被監管人員。

　　此前，臨渭區看守所在押人員之間相互虐待的情況曾見諸報端。據2010年8月14日出版的《西安晚報》報道，2010年1月17日，臨渭區看守所發生一起數名在押人員毆打同監室一名在押人員，致其重傷的事件。

　　5月28日下午，為了核實案發的細節，記者要求查看臨渭區看守所在案發時的監控錄像，並請檢察機關協調。臨渭區人民檢察院駐所檢察室負責人表示，負責保管錄像的工作人員週末不上班，看不了錄像。

　　馬棟告訴記者，此事發生後，在公安和檢察系統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陜西省人民檢察院、陜西省公安廳均對此事進行了調查，臨渭區人民檢察院當即成立專案組對王銀巧立案偵查，後來“王銀巧因懷孕在身，不符合羈押條件”，目前被取保候審。此外，除王銀巧外，目前還沒有其他人被立案偵查，這要根據案件的偵辦情況再行決定。

　　主管部門曾稱，發生類似情況，直接領導、分管領導應先停職

　　記者從檢察系統了解到，針對此案，當地檢察機關採取了前所未有的糾違、巡視、整改措施。

　　當地知情人士證實了此事在執法系統內部造成的轟動。該人士表示，陜西省公安廳為此專門召開電視電話會議，臨渭公安分局有關領導在會上作了檢查。但是，他認為，這種內緊外松的方式，可能會導致在內部系統消化，大事化小，不利於問題的解決。

　　近年來，我國看守所繫統屢屢曝出在押嫌犯非正常死亡事件，“躲貓貓死”、“喝水死”、“洗澡死”、“噩夢死”等極端事件引發了輿論和社會的廣泛關注。針對此類事件，有關部門在全國範圍內對看守所的管理秩序進行了大力度的檢查整頓。

　　據《渭南日報》報道，2009年5月15日，渭南市召開了看守所監管執法專項檢查暨安全工作電視電話會議，決定從即日起至2009年9月30日開展看守所監管執法專項檢查活動，對拉幫結夥、稱王稱霸、恃強淩弱、尋釁滋事、侵犯其他在押人員合法權益等“牢頭獄霸”行為，堅決予以打擊。然而，兩年前的專項整治活動，未能避免杜會茜意外死亡的悲劇。

　　看守所被視為檢驗一個國家法治進程的“試金石”。2011年3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孫謙曾對媒體表示，在看守所的都是未決犯，在罪名並非一定成立的情況下，出現意外死亡，作為一個法治國家，肯定是不能允許的。

　　公開消息顯示，2010年3月，公安部副部長、紀委書記、督察長劉金國在公安部集中整治執法過程中涉案人員非正常死亡問題領導小組第一次會議上表示，導致涉案人員非正常死亡的，對直接領導、分管領導一律先停止執行職務，待查清事實後再依紀依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