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觀察校園冠名樓無數 只有富力真維斯惹爭議

　　從1.38億元的球類館，到200萬元的馬克思主義學院資料室，在清華大學教育基金會的網頁上，總金額超8億元的十數個校內項目正待價而“冠”。誠如清華校方的回應：“為校園建築物命名是國內外學校籌集資金的通行做法”，即便在國內，校內建築物以捐資建樓的企業或個人的名字冠名的先例也比比皆是。但這一次“真維斯”和“清華”的搭配卻招來不少反對的聲音。

　　為什麼人們能接受全國各地的逸夫樓，也能接受同樣在清華大學裏被日本知名企業冠名的羅姆電子工程館，卻唯獨不待見“真維斯樓”呢？

　　校園裏“冠名樓”無數，惹爭議的只有“富力”和“真維斯”

　　就在清華大學第四教學樓被“真維斯”正式掛牌冠名的五天前，暨南大學的標誌性建築——教學大樓，也挂上了“富力教學大樓”這個新名字。在暨南大學對此事的書面通報中寫道：“按照暨南大學捐款規定，參照其他高校慣例，捐款佔到該建築物造價一定比例可以獲得冠名權。”

　　儘管1997年教育部（當時的國家教委）曾有明確規定：各類學校中，屬國有資産的校（園）舍、教室及其他建築物，任何單位和個人無權拍賣其冠名權。校（園）內各類教室、各類建築物不得以捐資者名字命名（如遇特殊情況，則需審批）；但是，高校中的樓堂館舍們還是紛紛按照“慣例”被冠名了。

　　暨南大學被冠名的建築有近20處，多數冠以人名；除了“富力教學大樓”外，以企業冠名的建築還有“合景泰富樓”、“中惠樓”和“旭日集團運動場”。

　　清華大學的“真維斯樓”也並不孤單，早在2006年，清華新聞學院院館就被著名廣告傳媒集團宏盟集團冠名為“宏盟樓”；今年5月17日，被冠名為清華羅姆電子工程館的電子工程系主樓完工，羅姆株式會社則是日本的知名電子企業。

　　和以上這些順利被接受冠名的校園建築相比，“富力教學大樓”和“真維斯樓”成了各自校園中的異類。

　　註解

　　北大教育基金會的官方網頁上也列出了北京大學新物理樓、北京大學工學院大樓等籌資項目。雖然沒像清華一樣明碼標價，但也註明：如果捐贈額度達到建築項目所需資金的1/2，可以獲得該建築的命名權。

　　“一個服裝品牌就冠名教學樓，總讓我想起五道口的真維斯店”

　　“我對冠名其實並不反感，但房地産商的名字突然出現在校園裏，離我們這麼近，讓我覺得也‘被商業化’了。”暨南大學藝術學院一個08級本科生對媒體説。如果暨大學子對“富力樓”質疑還僅僅是“商業氣息太濃”的話，那麼清華學生的微詞就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了，讓他們更不舒服的是：真維斯有點兒“不夠檔次”。一個連續兩天都在水木社區（清華學生經常使用的BBS論壇）和同學討論“真維斯樓”的清華大二學生説：“真要比起來，富力總比真維斯聽起來‘正經’一點”。

　　反感“真維斯樓”的清華大學本科二年級學生：我個人的觀點，不是反對學校用冠名的方法來籌集資金改善教學環境，但是如果要冠名的話，除了錢以外，總還要對捐款人和捐款企業進行一個綜合考量。這就像企業在媒體上做廣告，就算是給同樣的廣告費，奔馳還是比QQ更高端。

　　我也不是反感真維斯這個牌子，我們很多同學都買過這個牌子的仔褲T恤，但是這個品牌是不是合適冠名我們的教學樓？我個人覺得不太夠格。而且，這個品牌跟清華的學科好像都沒什麼關係，新聞學院有“宏盟樓”，宏盟是一個傳媒集團，但是真維斯呢？一個服裝品牌就冠名教學樓，有點扯，總讓我想起來五道口的真維斯店。

　　註解

　　雖然被“真維斯”冠名教學樓讓不少清華學子感覺有點不舒服，不過，也有學生認為，用冠名權來換取企業捐助並不是一件壞事：“都沒什麼人給我們係捐錢呢！”一名畢業于清華大學自動化係的受訪者説。“憑什麼看不起服裝品牌呢？”“如果這個企業本身沒有道德問題，能捐錢支持教育，為什麼不能用人家名字？”在水木社區，激烈的討論幾乎和“真維斯樓”掛牌同時開始。

　　“老師和同學都不知道，就突然掛牌，有點見錢眼開的味道”

　　“不就是嫌棄人家牌子嗎？要是叫個香奈兒樓，估計有無數粉絲要趨之若鶩了。”有微博網友如是説。清華園外，公眾對“真維斯樓”的討論似乎比清華師生還要熱烈。換個牌子行不行？水木社區上，一個標題為《如果叫旭日樓應該好多了吧？》的討論帖中，發帖人解釋道：“這是真維斯的母公司。以前真維斯捐錢有叫這個的。”那麼，冠名高校建築真的只是個牌子的事兒嗎？

　　梁小民（著名經濟學家，清華大學EMBA任課教授）：這件事不是不能做，關鍵是怎麼做。清華這次冠名的事情，我覺得有點草率了。

　　這種冠名必須有一個規範的程序。學校首先要有相應的規章，捐助多少錢、符合什麼條件才能冠名，大學應當有一個選擇的過程。一是要考量捐助的金額，通常這座樓得是你捐錢蓋的，才會由你來命名；如果是已經建成的建築，那麼你捐助的金額相當於這座樓價值的多少比例？再加上學校的名譽、地位……清華的教學樓應該多少錢冠名一棟？一億不算多吧？要是幾百萬就能冠名，那就太便宜了。

　　另外，還要甄選捐助企業的資質和資金來源。對清華而言，應當選擇商譽非常好的企業，最好是有國際知名度和一定歷史底蘊的大公司。你是我們國家最好的公立大學，絕對不是隨便什麼人和企業拿了點錢出來就能冠名的，得有門檻。

　　這次的事情太倉促了。即便沒來得及制定規範程序，學校也應該民主決策，至少事先要徵求一下全校師生的意見。老師和同學都不知道，你就突然掛牌，有點“見錢眼開”的味道。“冠名”不能變成換錢的工具。

　　註解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生導師李稻葵，昨晚連發兩條微博參與了“真維斯樓”的討論：清華教學樓命名欠妥，我相信是經驗不足。大學裏，一般教室、大樓的命名不能用商業品牌，用公司名稱勉強可以，也容易有問題。用人名（尤其是已故的）或校友畢業年級命名比較穩妥。所以不是所有的捐贈都可以要。

　　改了就行，為其他高校摸索經驗。我不認為學校會為了那點錢而讓人浮想聯翩，做了長期廣告。其實國外學校類似的錯也有。埃德加斯諾的母校密蘇裏大學新聞學院的大樓叫Gannett樓，是美國報業集團命名的，不妥。這點哈佛極為老到，該研究。

　　[圍觀]冠名價誰來估？

　　@zzguo999：

　　四教更名，對公司來講，是長達數年的對眾多潛在高端客戶的持續廣告效應。對清華來講，是尚不可估計的良好聲譽、校園環境氛圍、歷史感積澱等無形資産的可能損失。那麼，清華每個樓在冠名時應該收多少錢？該如何估價？該由誰估價？

　　@西北鬍子：

　　要結合捐獻意願來定價格，我們可以定個10億元，那也得有人捐是不是？

　　@養生修學：

　　打今天以後，全國的公司、廠商別去央視競標廣告了，都來清華打廣告，幾千萬就能打它幾十上百年廣告，超值啊！然後可以把二校門、大禮堂、學堂、一教、二教、新明善齋等等都用來冠商標名，電線桿、路燈、路標也可以，以後清華就別搞科研啊、産業化啊，直接打廣告創收好了。

　　@大魚説漫畫：

　　我有兩件真維斯的T恤，這幾天穿在身上有點清華大學校服的感覺……

　　@welsper：

　　將來來個清華北大方正集團球類館，這個我意見倒不大。

　　@阿米仔熱啊熱：

　　在教學樓上課的老師們需不需要像綜藝節目一樣，上課之前都要説“同學們好，這裡是‘真維斯’特別冠名的馬哲課。”

　　@bunny:

　　真維斯這回賺大了！

　　[多嘴]破壞氣氛 還是有點美好？

　　在數字和理據的嚴肅爭論之外，審美的意趣常常被人們忽略。校園對學生們而言，不僅是學習和生活的場所，還是一個記錄他們青春歲月的詩意空間。當這個空間裏突然多了一棟“真維斯樓”或者“富力教學大樓”，有人覺得鄙俗了，也有人覺得還有點兒美好。

　　“若干年後，要是我跟我們家孩子講：那年春天，我在敬文講堂聽講座的時候，遇見了你媽媽，‘敬文’就是民俗學家鐘敬文先生……蠻有感覺吧？要是變成：那年春天，我在真維斯樓上課的時候，遇見了你媽媽，‘真維斯’説的是，哦對，就那個專賣店……差點兒意思吧？”一個畢業于北京師範大學的受訪者堅持認為，“真維斯樓”放在大學裏，“有點破壞氣氛”。

　　而在另一些人眼裏，“真維斯樓”也不無美好之處。網絡ID為realgod的清華學生在水木社區的“世紀清華版”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我上學的時候，一直覺得真維斯是不錯的一個牌子，衣服也適合學生。後來打工有點錢了，還買過幾件。真維斯不是高端品牌，但也不是惡人。至少據我所知，它沒有什麼醜聞，品牌形象來説，應該不亞於富士康等企業。它的衣服，對於經濟狀況較好或者比較追求名牌的人來説，不是首選。但我不覺得這個企業以及它的商號，會對清華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

　　我不知道電影學院、戲劇學院的學生會不會考慮買真維斯的衣服，但對於清華以及絕大多數大學的在校學生來説，真維斯還是跟生活關係比較密切的一個品牌。在這裡捐資命名一座樓，讓自己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大學生的生活裏，對企業來説，也是有附加效應的。總之，這事兒有點意外，但我覺得很美好。” 主筆：張棻 素描：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