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墓穴受到真實查辦

　　當前，實行火葬、改革土葬、節約殯葬用地已成社會共識，然而江蘇省宿遷市宿城區民政系統個別基層幹部卻利欲熏心、巧立名目，賣虛擬墓穴，收錢放任"二次裝棺土葬"。檢察院於是開展了反瀆職犯罪專項行動……

　　民政助理苦尋發財路

　　上面千條線，基層一根針。和其他地方一樣，宿遷市宿城區的基層鄉鎮只有一個民政助理，受上級民政局和鄉鎮政府領導。張波就是某鎮唯一的民政助理，他的職務是鎮社會事務辦公室科員，總管殯葬、扶貧、優撫、殘聯等"社會事務"。

　　張波所在的鎮是宿城區較偏僻的鄉鎮。這裡原屬於鄰縣管轄，2004年區劃調整時劃歸宿城區。為遏制這裡土葬盛行之風，鎮裏在2000年就成立了殯葬改革辦公室(下稱殯改辦)。除張波外，殯改辦還有鎮政府委派的會計秦玉君，臨時工陳蘇豪和魯其安。

　　在農村推行殯葬改革，難度可想而知。然而張波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僅憑一次"強制執行"就輕鬆地"打下碼頭"。

　　2003年，東河村村民趙某死亡，親屬私自將屍體裝棺偷埋。張波得知情況後立即報告縣民政局、鎮領導、鎮派出所，然後邀請村幹部、縣電視臺記者、縣殯儀館工作人員幾十人現場執法，此事在當地村民中造成極大影響，從此再未發生不火化偷埋現象。

　　可辛苦工作"幹公事結私仇"遭人唾罵不説，讓張波難以容忍的是自己待遇太低。其他三人，一個事業單位編制，兩個臨時工，工資更是低得不能提。在他看來，無法給同志們搞點福利，"殯改辦領導"就威信掃地。

　　靠山吃山。張波調整"工作思路"後認定，要先富起來，得"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工作"。

　　虛擬墓穴招來了"保證金"

　　2006年，機會終於降臨了。為了節約耕地，上級要求各鄉鎮建公益性公墓骨灰集中存放。鎮裏有4.5萬人口，根據千分之八的死亡率估算，理論上一年就要賣掉3600套墓穴，可謂商機無限。

　　有巨大市場蛋糕之利，有開具火化通知書之權，有近水樓臺之便，張波和其他三人集資入股，開發營利性公墓"極樂墓園"對外發售。沒想到墓園墓穴建造、石碑雕刻、管理維護、工人工資等運營成本太高。一年下來，除去經營開銷，先期盈利並不大，每人只分到一兩萬元。這樣的微利操作顯然不能滿足他們又好又快的致富願望。

　　很快他們發現，喪戶們花錢買了墓穴，往往並不實際"入住"公墓。不少人買了墓穴，卻將死者骨灰偷偷埋入祖墳或自家田地，然後將空骨灰盒送進墓地安葬或根本不要墓穴。受此啟發，他們借鑒樓市規則，索性在實體墓園上衍生出虛擬墓穴，開始期穴出賣、一穴幾賣、無穴亂賣。

　　建造墓穴不如編造墓穴，編造墓穴不如不要墓穴。胃口大開的張波、秦玉君、陳蘇豪和魯其安，自2006年底開始，直接在開具火化通知卡時就向喪戶收取1000元左右的"不進行土葬保證金"。以罰代管，而保證金則中飽私囊。

　　為了肥水不外流，張波還和關係較好的某縣殯儀館簽訂壟斷協議:喪戶持殯改辦出具的"火化通知卡"，遺體火化就比本縣喪戶具有優先權，沒有"火化通知卡"，則不能火化。

　　只要在殯改辦交過錢，喪戶就放心大膽地對喪事大操大辦。扎紙轎、吹喇叭、請人哭喪等喪葬陋習死灰復燃，棺葬私埋隨意佔地建墳現象日益突出。自收取"不進行土葬保證金"後，僅三個村就有二次裝棺土葬103戶。張波等殯改幹部對此視而不見，國家殯葬改革意見成了一紙空文。

　　發死人財害了自己

　　瀆職犯罪是一種嚴重的職務犯罪。我國刑法規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在履行職責或行使職權過程中，如果有玩忽職守、濫用職權或者徇私舞弊，致使公共財産、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行為就涉嫌瀆職犯罪。

　　據辦案檢察官介紹，瀆職犯罪主體要求是國家公務員，雖然秦玉君是事業單位人員，陳蘇豪、魯其安是臨時工，但是他們從事的工作是協助政府從事殯葬改革管理工作，根據司法解釋屬於"依法受委託從事公務的人員"，因此也構成瀆職犯罪。

　　民生領域職務犯罪一直是宿城區檢察院重點關注的領域。2010年初，檢察官下鄉法律宣傳時偶然獲得一條線索:張波所在的鎮殯改辦亂收費，交錢就能土葬。

　　國家在2009年剛出臺《關於進一步深化殯葬改革，促進殯葬事業科學發展的意見》治理亂埋亂葬，保護耕地和生態。宿遷市政府也明令禁止"骨灰裝棺土葬"。職業的敏銳讓檢察官覺察到這裡面可能涉嫌瀆職犯罪。

　　2010年4月，宿城區檢察院開始秘密初查，走訪農戶200多家，基本摸清了殯改辦工作人員張波等玩忽職守犯罪事實。立案後，考慮到案件涉及面廣，骨灰已經下葬，檢察機關進行了執法辦案風險評估，完善了應急預警方案。在固定證據階段時就做群眾思想工作，得到了群眾的支持，許多證人主動找到檢察機關作證。

　　張波、陳蘇豪到案後懾于法律威嚴，在政策感召下，很快就交代了涉嫌玩忽職守的犯罪事實，退還涉案贓款，有較好的悔罪改過表現，被法院作有罪判決，但免予刑事處罰。案件宣判後，檢察機關又邀請鎮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召開座談會，通報了結果。

　　2011年1月6日，秦玉君走進了宿城區檢察院偵查指揮中心，在她身後，自由的大門緩緩關閉。這一天，43歲的秦玉君因涉嫌玩忽職守罪被檢察機關立案偵查，和她一起被立案的還有同案犯魯其安。

　　裝棺土葬之風盛行，侵佔良田耕地，導致"死不起"，損害了政府已經推行多年的殯葬改革政策，最終損害的還是群眾利益。

　　查辦一案，就要教育一片、治理一方。宿城區檢察院在辦案過程中，將打擊犯罪行為、提供檢察法律服務，促進社會管理創新有機結合，主動幫助基層部門尋找殯改管理機制中的漏洞，完善制度，並向鎮政府和區民政局提出了有針對性的檢察建議。地方政府高度重視檢察建議，迅速整改並回復。2011年這個檢察建議被宿遷市檢察院評為"十佳檢察建議"。

　　案件查處取得了較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宿遷市市委書記作出批示，肯定了檢察機關辦案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