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32名大學生“被家電以舊換新”

　　調查動機

　　家電以舊換新,本是國家為進一步促進擴大消費需求,提高資源能源利用效率,減少環境污染,促進節能減排和循環經濟發展之舉。同時,採取財政資金直接支付的形式給予消費者補貼。但是,這一政策在實施過程中,卻被一些企業和個人鑽空子,倒賣以舊換新憑證,甚至冒用身份信息騙取補貼,造成國家財政資金流失。

　　近日,福建信息職業技術學院軟體工程系網絡技術0812班32名同學的身份信息被冒用,以用於家電以舊換新。大學生的信息是如何洩露的?對家電以舊換新的監管是否還存在漏洞?此類現象是否意味著財政補貼資金仍有安全隱患?《法制日報》記者對此進行調查。

　　文／圖本報記者劉百軍

　　福建信息職業技術學院軟體工程系網絡技術0812班的同學近日在無意中發現,全班43名同學中,除了11名同學沒有家電以舊換新記錄外,其他32名同學雖然絕大部分從未辦理過家電以舊換新,卻在商務部的家電以舊換新管理信息系統官方網站(http://jdyjhx.mofcom.gov.cn)中平均留下3次換購記錄。

　　究竟是誰盜用了他們的身份證信息?誰拿了他們的補貼?其中責任又應當由誰來承擔?

　　大學生身份證信息被盜用

　　3月中旬,福建信息職業技術學院軟體工程系網絡技術0812班的藍鵬明到福州市大利嘉城購買筆記本電腦,一家店主告訴他,如果有舊電腦,可以通過以舊換新享受部分補貼。由於不了解以舊換新政策,藍鵬明登錄商務部的家電以舊換新管理信息系統官方網站查詢。在交舊購新查詢頁面,輸入身份證信息後,藍鵬明驚訝地發現,雖然他從未辦理過家電以舊換新,竟然顯示自己交了4台舊家電換了3台新家電。

　　藍鵬明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為驗證系統是否出錯,藍鵬明找來同宿舍其他同學的身份證信息查驗,發現他們名下也有多次記錄。3月15日,該班班長在班級QQ群中發佈信息提醒全班同學查驗。結果顯示,全班43名同學中,除了11名同學沒有家電以舊換新記錄外,其他32名同學均"被家電以舊換新"了。

　　"家電以舊換新要用身份證複印件,我們一般不會把身份證複印件給別人。今年畢業,我們只在找工作時給用人單位；另外,學校到銀行去辦過交學費的銀行卡,銀行可能有,學校也會有。持有我們全班同學身份證複印件的地方應該不多。"0812班的學生林日記説。

　　《法制日報》記者聯絡到該班輔導員曹敏老師,他向記者證實,軟體工程系網絡技術0812班同學身份證信息確實被冒用。3月24日前後,學校保衛科向門口的警務室報了警。

　　曹敏説:"身份證信息被冒用的事情在學校涉及的面比較廣,軟體工程系的學生比較多,其他係的同學也有,還包括07級的同學。"

　　商務部門應全程跟蹤管理

　　究竟是誰盜用了福建信息職業技術學院軟體工程系網絡技術0812班32名同學的信息、拿了他們的補貼?

　　3月25日,記者在商務部家電以舊換新管理信息系統上留言反映該班同學集體"被家電以舊換新"的事情,問是否可以進行信息倒查。第二天,工作人員即打來電話説"可以",具體可諮詢當地商務主管部門。

　　記者注意到,《家電以舊換新實施辦法(修訂稿)》第三十二條規定,購買人交售舊家電,從回收企業取得國家統一制定的家電以舊換新憑證。回收企業須在以舊換新憑證上註明舊家電的産品品牌、規格、型號、機身序列號、購買人姓名及身份證件號等信息。

　　該辦法第六十一條同時規定,各級商務主管部門建立中標家電回收、銷售企業經營行為的監督制度,制定家電以舊換新憑證管理辦法和使用情況報告制度,對已申領的憑證進行全程跟蹤管理。

　　4月8日下午,記者來到福州市鼓樓區貿易發展局。對於福建信息職業技術學院0812班32名同學身份證信息被冒用、補貼被冒領的事實,鼓樓區貿易發展局局長任良棟表示:"哪些企業銷售的電器,哪些企業偽造的以舊換新憑證,應該可以查得到。以舊換新是為老百姓服務的好政策,不能讓好政策被不良企業給利用了。"

　　任良棟告訴記者,經辦人員當天不在單位,希望記者下周再來採訪。因為下週一他要出差,他會安排主管家電以舊換新工作的柯堅強副局長進行信息倒查和責任追究。

　　責任指向兩家中標企業

　　4月11日上午,《法制日報》記者與鼓樓區貿易發展局副局長柯堅強一起來到鼓樓區貿發局家電以舊換新經辦人李宏穎的辦公室,先後抽查了0812班多名同學的家電以舊換新記錄,記錄無一例外地指向兩家企業:開具家電以舊換新憑證的家電回收企業是福州成通再生物資有限公司；銷售新家電的企業是福州市倉山區海峰機電設備服務有限公司。

　　李宏穎告訴記者,福州成通再生物資有限公司是福建省經貿委統一備案的家電以舊換新中標企業。而福州市倉山區海峰機電設備服務有限公司則屬於中標家電以舊換新企業——重慶海爾家電銷售有限公司福州分公司的下屬經銷網點。

　　柯堅強認為,因涉嫌盜用這32名同學身份證信息的兩家企業均不在鼓樓區貿發局管轄範圍內,鼓樓區貿發局只能將該情況上報福州市商貿服務業局進行處理。隨後,柯堅強撥通了福州市商貿服務業局市場處黃處長的電話,請示如何處理這件事。

　　黃處長在電話中表示,因福州市商貿服務業局沒有這方面的處罰權,需要先了解情況,然後向省裏彙報,如果屬實則由省經貿委進行處罰。

　　隨後,《法制日報》記者與李宏穎趕到福州市商貿服務業局市場處黃處長的辦公室。

　　黃處長和該處副處長陳世忠向記者分析了32名同學身份證信息被冒用的幾種可能性:收舊企業騙補、家電銷售企業假賣、同學集體將身份證借給別人使用或者有人將學生身份證信息出賣獲利等。對於同學集體將身份證借給別人的假設,黃處長認為"不可能一下子借出這麼多"。

　　"我所關注的重點是兩家企業是否存在騙補的行為和家電以舊換新專項補貼資金的安全問題。"黃處長説,"下一步,我們將詳細調查事件的來龍去脈,並及時將情況通過媒體向社會通報。如果存在違法違規行為,我們將向省經貿委提出具體的處罰建議,由省經貿委作出處罰,比如整改、扣除履約保證金、甚至逐出家電以舊換新市場等。"

　　倒賣以舊換新憑證現象仍存在

　　"審核把關不嚴格才是出現問題的根本原因,應當追究家電以舊換新審核部門的責任。按照規定,辦理家電以舊換新,必須本人持身份證原件去辦理,不能什麼人拿著身份證複印件就可以辦。法律沒有賦予身份證複印件那麼強大的效力。"曹敏説。

　　據記者了解,2010年6月21日,商務部、財政部、發展改革委、工業和信息化部、環境保護部、工商總局、質檢總局聯合下發了《家電以舊換新實施辦法(修訂稿)》,加強了對家電以舊換新的管理。

　　現如今,福州地區是否還存在著倒賣家電以舊換新憑證的現象呢?記者進行了再調查。

　　在位於福州市繁華商業地段東街口的蘇寧電器賣場內,記者看到在各式各樣的空調、冰箱、洗衣機等電器上的顯著位置標識著"家電以舊換新享受10%補貼"的字樣。在某品牌冰箱銷售區,銷售人員主動向記者介紹各型號冰箱的價格和性能,並且告訴記者,如果家裏有舊電器,可以享受10%價格補貼。

　　"我家裏沒有舊家電怎麼辦?"記者問。

　　"那就沒有辦法了。"銷售人員答。

　　"能不能代辦?以前就有朋友是這樣買的家電。"記者再問。

　　"不行,上面有規定。"

　　在某品牌空調展櫃前,記者也得到了類似的答覆。

　　"你能不能把銷售家電以舊換新憑證企業的電話給我,我來聯絡。"記者説。

　　銷售人員遲疑著拉開了抽屜,記者看到一個文件夾。但他馬上就又關上了抽屜,並説:"哪有這些事情!沒有。"但是當記者正欲走開時,旁邊的另一名銷售人員衝著記者的背影喊:"我家的舊家電可以賣給你。"

　　在國美電器賣場內,記者沒有看到家電以舊換新補貼的任何介紹,售貨員顯得更為謹慎,只是口頭告訴記者如果手頭有舊家電可享受該種電器最高補貼範圍內價格10%的補貼。當記者表示自己手頭沒有舊家電,可否代為辦理家電以舊換新手續時,銷售人員予以斷然拒絕,並説"沒有的事,怎麼可能呢?從來都沒有過"。

　　但是,在福州市"12345"便民呼叫中心網站,記者看到署名陳某的投訴者在4月6日留下的這樣一段話:"我于2011年3月14日晚在中亭街國美電器購買一台索尼電視,用了家電以舊換新,便(但)是我4月4日過去退款時被告知無法進行退款處理,理由是我的身份證已被使用10次購買新機及以舊換新了,不是一張身份證只能5次以舊換新嗎……"

　　本報福州4月11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