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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旁聽生北大清華等校遊學:生活窘困未來渺茫

發佈時間:2011年03月22日 07:2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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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雲開,28歲,雲南省文山州人,2007年來京旁聽為出書。

范國梁,52歲,浙江蘭溪人,今年來京,旁聽是為研究先祖古籍。

常俊曙,26歲,河南平頂山人,2009年來京,為考研而旁聽。

  今年2月,52歲的浙江菜販范國梁來到北京,成為北京大學的一名旁聽生。只讀過三年書的他,想重新修訂先祖古籍。有人佩服他的勇氣和毅力,有人認為這是不切合實際的夢想,是中國版的“堂吉訶德”。

  事實上,在北大清華等高校遊學的旁聽生數以千計,從二十歲出頭到年過花甲。日前,記者採訪這一群體,他們倔強地堅守著自己的夢想,在京過著窘困的生活,未來的出路更是渺茫。

  來 心存夢想 棄家旁聽

  “如果我再不去北大,也許永遠就沒機會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3月7日,北京大學紅三樓門前。

  “走了啊,小常。”一名教授和26歲的常俊曙打招呼。

  “您慢走。”常俊曙微笑著回應。等老師們全都離開辦公樓,常俊曙將大門上鎖,把辦公樓各層巡視一遍,最後關上樓道的燈。

  常俊曙是紅三樓保安員,另一個身份是旁聽生。

  每天下午5點至次日清晨,是常俊曙工作時段。

  “我喜歡北大,夜裏在這上班,白天在這聽課。”他説。

  來自河南平頂山的常俊曙,小時的夢想就是考上北大這樣的高等學府,“上高中時,我的成績其實不錯,但臨場發揮不好,只考上了大專。”

  畢業後,他當過代課教師,也幹過苦力。但始終覺得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沒有時間讀書”。兩年前,徵得父母同意後,常俊曙揣著1000元錢來到北大旁聽。

  43歲的北大旁聽生施經軍,當兵退伍後,考過公務員,應聘過報社,但限于高中學歷沒能實現。

  為了生計,他到工地打工。沒有住處,他就棲身在下水道裏。躺在陰冷的管道,施經軍常想起曾“紅”過的那段時間。

  年輕時,他在老家浙江的村裏辦一份小報紙,報道村裏團員工作和鄉親們的生活,4個版加一份副刊,內容都是自己采寫。他還因此受到省領導的接見,“小村裏受大領導接見是很榮耀的事。”

  心懷文學夢,身處工地中,結婚生子的施經軍曾數次提出到北京闖一闖,都未實現。39歲那年,想為自己的文學夢最後一搏,施經軍對妻子説:“如果我再不去北大,也許永遠就沒機會了,哪怕是去看一看也行,不然我死不瞑目!”

  “先去看看”,幾乎是所有到北京高校旁聽者敷衍家人的話。

  今年2月,52歲的范國梁來到北大當旁聽生。

  在浙江老家,他有3個孩子在上學,家裏的菜攤也需要照看。因為家裏窮范國梁只讀了3年小學,輟學後與家人賣菜為生。

  得知自己是宋代理學思想教育家范浚第28代孫後,范國梁迷上研究先祖范浚的古籍。放棄老家賣菜生意,范國梁帶著一些積蓄和行李來京。臨行時,他對妻子説“先去看看”,但他心裏想好了兩三年內不會回去。

  跟年輕的旁聽生不同,69歲的李文超説,他來北京高等學府旁聽的目的,“只想學習知識,沒有功利性,毫無旁念。他們想要更好的生活。”

  這位貴州的老人,2000年退休後,2001年以總成績286分獲得全國大齡考生第一名,被貴州師範大學破格錄取。本科畢業後,他又連續5年旁聽該校研究生課程。這次赴京,是到北大和清華旁聽博士生課程。

  留 生活窘迫 “半工半讀”

  “那時最痛苦的事就是沒錢,精神壓力太大。”他説。

  嘴上説著“先去看看”,進了北大、清華的課堂,這些旁聽生都捨不得走。

  但吃住等現實問題,也是他們必須考慮的。

  常俊曙的1000元錢,到北京後很快就花完了。

  租了房子、買了電腦和各類生活用品,范國梁已花了8000多元。經濟開始緊張的他,不好意思跟老家的妻子要錢,暫時接受朋友的支援。

  找個工作,邊打工邊讀書,是大部分旁聽生的選擇。

  常俊曙找過很多單位,還被仲介公司騙過錢。一次在北大校園裏,他問起一名保安員是否招人,於是成了北大的保安。

  北大紅三樓一樓的樓梯間被一道半米寬的木門隔出來,裏面不足4平方米,放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這就是常俊曙的住處。每月1000多元的收入,讓常俊曙對現狀很知足。

  施經軍初來旁聽的日子,租住在北大吉永莊附近的一處平房,房租每月220元,只有5平方米,漆黑、陰冷,只能放下一張小床和一張桌子。那是房東家的儲藏室,還用來養過狗。

  如今,施經軍在北京找了一份企業內刊的工作,單位也給安排了住處,生活相對穩定。“單位的領導看過我寫的文章,覺得我有才華,同意我和那些本科生一起被錄用。”他説。

  2000多元的月薪,他把其中一多半寄給妻子,留下1000元用於生活。

  相比上述兩人,旁聽生余雲開更窘迫。

  28歲的他來自雲南,2007年來京時,租住的是香山附近一間5平方米的平房,月租200元。距離大學較遠,他每天淩晨5點起床乘車去學校,晚上9點半才回家。

  房東李雲霞説,小房沒有暖氣,只有一張兩尺寬的木床。余雲開每天很少説話,就是看書。

  “最難的時候一兩天吃不上飯,我只能給弟妹打電話,讓他們寄一些錢給我,或者找熟人借錢。”余雲開説,他從不下館子,都是自己在家做飯吃,但不管怎樣節省,伙食費和房租加起來,一個月也至少需要500元。

  來京旁聽已4個年頭,余雲開沒有羽絨服,沒有棉服,過冬只穿一件厚一些的夾克。他説自己極少得病,頂多就是小感冒,因為不能得病。“得病了就得買藥、去醫院,這些都得花錢。”余雲開説,他在用信念支撐身體。

  23歲的王小兵,2006年辭去工作,帶著女友來京當旁聽生,目標是考研。“女朋友為了陪我來北京,辭掉了工作。當時我想,要是考不上,我們就分手,不能耽誤人家。”

  住在六郎莊的出租房裏,王小兵邊旁聽邊復習。沒有工作,積蓄很快花完了,兩人不得不去找兼職的工作。發傳單、看管庫房、做苦力、做電視購物銷售員,用一個月一共1500元的收入苦撐。

  “那時最痛苦的事就是沒錢,精神壓力太大。”他説。

  惑 身份特殊 倍感孤獨

  旁聽生無法真正融入正式生的群體,孤獨如藤蔓般纏繞著他們。

  礦業大學附近的一家地下招待所,一張每月400元的床位,是旁聽生李文超的住處。

  他已是這裡的名人,前來採訪的媒體記者來過一撥又一撥。

  但住招待所裏的其他人並不羨慕,一些人還忍不住悄悄告訴記者,“勸他回去養老,他不聽,這麼大歲數讀什麼書?跟我們也沒什麼可説的……真難以理解。”

  “孤獨?我不孤獨,我每天都去聽課,晚上9點半才回來,一切都挺好,挺豐富的。”李文超回應記者問題時,言語間似乎在掩飾什麼。

  多名旁聽生説,有時教室裏同學太多,座位全滿,旁聽生只能自己搬把椅子坐在過道裏,“我們怕異樣的眼神。”

  事實上,和其他學生的年齡、基礎、學歷上的差距,註定旁聽生們無法真正融入正式生的群體,孤獨如藤蔓般纏繞著他們,而旁人的言語也常常不鹹不淡。

  常俊曙説,吃住、讀書、工作全在北大校園裏,這裡已經成了他的家,但是有的“家人”並不看好自己。

  去年,常俊曙第一次考研落敗,保安隊裏的一些人覺得這樣的結果再正常不過。北大校園裏一名保安員説,隊裏知道常俊曙在考研的保安員都會議論,“人家正式本科生都未必能考上,更別説他是大專畢業了。”

  “白衣裹體,豐腴有致而受享萬家;肚含甘蜜,斂聚芳香而奪人鼻目。才不外露,方顯內涵;貌不驚人,卻致眾愛……已臨辛卯元夕,余致君以賀,盼君忘憂。”

  紅三樓的正門上貼著常俊曙送給大家的元宵節賀詞。這個有些靦腆的年輕人,每到年節就寫賀詞,並認為這是一種展示自己的方式,希望得到更多人認可。

  如何面對孤獨,破解孤獨,施經軍這些年一直在努力著。

  雖然靠自己努力,他在一家公司得到編輯內刊的工作,但那些比他年輕、學歷高的同事們並不怎麼願意接近,甚至排擠這個只有高中學歷的外鄉中年男人。

  “我喜歡在不同的高校旁聽,一間教室幾十人的‘大課’,學生們之間也都不太熟,更沒人知道我是誰。”

  這種群體性的陌生,讓施經軍坦然了許多,他主動和同學説話,向老師提問,課後通過郵件方式和老師溝通。他參加學校的英語沙龍、文學社,到國圖聽各種講座,設法讓生活豐富起來。

  余雲開的小出租房內,書籍等物品擺得滿滿噹噹。雖然有些不願承認,但書籍間擺著的化粧品,還是“洩露”了他有個女朋友。他承認,女友在精神上和生活上給了他不少幫助。

  兩個除夕,余雲開自己在出租房度過,他坦言想家,“不是沒想過回家盡孝,我覺得我還年輕,還能多學東西、做點事情。”

  問 “代價太大” 出路在哪?

  北京大學中文系原辦公室主任張興根老師認為,求學路有很多條,來京高校旁聽需理性考慮。

  離家時,范國梁跟妻兒未説明來京當旁聽生,“如今家鄉媒體報道我了,妻子肯定知道了,可她沒問,我也不説。”

  雖然覺得並非長久之計,他還是決定“先拖著吧”。

  但出路又在哪?

  無論已旁聽15年的柳哲,還是剛到京1個月的范國梁都面臨著思考和選擇。

  王小兵通過旁聽和復習,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學的研究生,如今在香港中文大學讀博。他説,自己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很多旁聽生都想通過這個途徑改變命運,但代價太大了,現實能把人的精神壓垮。”

  得知王小兵的經歷,常俊曙很興奮,“這正是我要走的路,考研,考博,最好以後能到大學裏任教、搞學術。”

  今年1月,常俊曙第二次考研,報的是北大中文系。專業課全都及格了,但38分的英語成績拖了後腿。“如果這次還沒考上,就再考一年。”

  穿梭于北大、清華、人大、航天航空大學,施經軍度過了4年。

  已有文章見諸報紙的副刊,他覺得離自己的文學夢越來越近了,“我喜歡讀《白鹿原》,我想寫一部這樣的著作,但我現在水平還不夠,還得繼續讀書、努力。”

  余雲開正在修改的一部書稿,12萬字。此前寄給了多家出版社,只有一家出版社的編輯給了他回復,説稿子需要改。余雲開現在間或去旁聽,也辭去兼職工作,專心改稿。

  北京大學教務處相關人士表示,具有開放精神的北大並不排斥外來人員旁聽。原則上,在北大旁聽需要按照課程學分辦理旁聽證,但不少旁聽人員不願花錢辦證,實際旁聽生數量尚無統計數字。

  北京大學中文系原辦公室主任張興根老師認為,求學路有很多條,可自學,可上網聽遠程教學,尤其是自身基礎、經濟條件和適應能力相對薄弱的學生,要從自身條件考慮,否則生活壓力大,旁聽的負擔太重。同時,旁聽生們的水平參差不齊,選擇的課程也只能是在自己知識領域內能夠聽得懂的課,住宿也都在校外,不像本校學生那樣能有更多交流的機會。旁聽生身份的特殊性,讓他們在心理上産生自卑感和孤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