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勇：非遺“童子蛋”的最好歸宿

　　東陽是浙江省中部的一個縣，過去人們對它的印象更多是大名鼎鼎的“東陽木雕”。不過現在，這個地方開始和一個有些小資的説法聯絡在一起：“春天的味道”。

　　據報道，每年到了開春，這個浙江歷史文化名城、人文薈萃代有奇才之地，總會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這股味道來自當地的一種特産：“童子蛋”。所謂童子蛋，其實就是用收集起來的“童子尿”煮成的雞蛋，網上還轉載有一張圖片，小學教室門口，赫然放著幾隻大桶，有小男孩當眾掏出傢伙往裏面撒尿。有記者更是把功課做足，找到製作童子蛋的人家，據這家老闆娘介紹，這童子蛋製作可不簡單，要用好幾道工序，用不同的火，不斷加上新鮮童子尿，反反復復，煮上一天一夜。最後，才能熬出這般春天的味道。

　　據説不少當地人篤信，童子蛋是春季進補的不二之選。甚至，這種神奇的雞蛋，在2008年入選了東陽市非物質文化遺産。

　　説實話，我面對這條新聞的時候，感受複雜。一方面，不難看出這種風俗種種無理荒謬乃至變態之處：所謂“春天”，暗含“性”隱喻，在中國古代，從尿液中提取性藥，是江湖術士的不傳之秘，用童男童女尿液煉成的“秋石”，則是達官顯貴乃至皇帝的偉哥。

　　以此觀之，東陽所謂的“童子蛋”，不過是對於這種高級秘藥的民間粗鄙化模倣。可無論怎樣，把人的排泄物想辦法“加工”之後送到嘴巴裏，即便是費了幾道手續，想想還是讓人噁心。恐怕不少人本來有心去東陽遊玩一番，買些木雕工藝品之類，看完這條新聞之後，在內心裏就得提個醒，往後開春，可千萬別去那地方了，畢竟，這“春天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

　　不過，終究是學習過幾天后現代理論，我對科學、啟蒙的獨斷習慣性心存疑慮，所以，厭惡的同時也老是追問自己，這樣厭惡，會不會是一種自持文明的霸權？反正就一個縣城裏的東西，禍害規模再大也有限，更何況，這些蛋還都是“自願”吃的，惡俗——姑且這般稱呼，雖然讓人噁心，但是畢竟沒有強迫大家説：是中國人都得吃；“每日一個童子蛋，強壯十億中國人”之類，也沒有打著科學的幌子，給大家説這是純天然有機養生——這個還真算是，背地里加三聚氰胺之類。

　　這樣想來，對童子蛋而言，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産還真是個最好的結局。因為按照之前的經驗，只要是被稱為“遺産”了，不管物質還是非物質，也不管是那個級別的，距離消失似乎都為時不遠。

　　當然，遺産消失的方式很多，有因為不受待見消失的，也有因為受待見被重視而名存實亡消失的，可不管咋樣，“遺産”往往意味著歷史，意味著告別，我想，當一個社會真正進入現代文明階段之後，一些風俗總是要消失的。落實到這春天的味道，無論怎樣用文化多元論為之辯護，讓男孩子當眾撒尿，當街飄著尿臊味，還是觸到了一個社會文明水準的底線，所以，讓這東陽童子蛋由風俗而遺産並最終成為傳説吧。

　　新聞報道裏有個細節尤其吸引我：有位從未吃過童子蛋的女士，幾年前隨著丈夫來到東陽，結果吃這個吃到了上癮，現在一天要吃十幾個方才罷休。我總覺得這類故事，不僅僅發生在東陽，也不僅僅發生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