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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患塵肺病索賠3年 49萬判決賠償縮水至27萬

發佈時間:2010年10月31日 03:34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京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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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光偉吃止痛片緩解塵肺病帶來的疼痛。本報記者 劉傑 攝

  “我每降一分錢,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抵換啊!”昔日的煤礦礦工、如今的二期塵肺病患者鐘光偉面對礦主一方大聲喊,隨後劇烈咳嗽。這是10月28日發生在山西大同南郊法院執行聽證會上的一幕。

  此前,法院判令礦主賠償鐘光偉49萬餘元,但礦主不願履行判決。鐘光偉看著一筆筆的借債記錄、拖著不能再支撐的身體,艱難地將賠償款降到35萬元,但礦主一方仍嫌高,只同意給10萬元。

  最終,在法院調解下,鐘光偉同意接受27萬元的賠償。如不出意外,他將在下週三拿到這筆錢,然後到南京治病。鐘光偉説,這場職業病維權過程堅持了三年多,最終還是妥協了。

  拼命工作患上塵肺病

  >>忍耐

  肺裏疼得真是難受,但想想家裏還有三張要吃飯的嘴,再疼也忍著幹活。

  “塵肺”是由於在職業活動中長期吸入生産性粉塵(灰塵),並在肺內潴留而引起的以肺組織瀰漫性纖維化(疤痕)為主的全身性疾病,一個典型症狀就是咳嗽、胸痛。這一點在鐘光偉身上表現得很明顯。在10月28日的聽證會上,鐘光偉止不住咳嗽,在會場就著涼水大口吞下止痛片。

  而在2006年11月,鐘光偉接到招工的電話時,還是一個33歲的青壯小夥,健康、壯實。不過,貧窮是他當時面對的最大問題。結婚近十年,有兩個女兒,不要説家徒四壁,他連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都沒有。知道在煤礦幹活很苦,鐘光偉看看妻女,覺得一點不怕苦。

  煤礦在山西大同南郊區雲岡鎮,是私人煤礦,叫竹林寺煤礦。鐘光偉的工作是打岩石風鑽。“聽著是比挖煤安全點,但風鑽一開動,粉塵到處跑,看不見人,隔著一兩米都得喊話。”下班時,鐘光偉遍身塵土,走在大街上連妻子都認不出來。

  條件差,幹活重,有人呆兩三天就走了。鐘光偉不僅留了下來,還經常幹雙份工。別人幹六七個小時,他幹十多個小時。“掙錢多啊,我每月能拿到六七千呢。在2006年,這算高工資了。”當時鐘光偉很滿意。

  高工資的代價是高風險。2007年3月,鐘光偉感覺肺部不適,動不動就咳嗽,到小診所當感冒治,吃些消炎藥。咳嗽得厲害了也捨不得曠工去看病,他把妻子從老家叫來陪伴,每天下班前妻子請醫生到住處給他輸液。“到後來肺裏疼得真是難受,但想想家裏還有三張要吃飯的嘴,再疼也忍著幹活。”

  2007年8月,打岩石風鑽的工程完畢,鐘光偉的咳嗽卻沒見好。醫生先後作為肺氣腫、肺炎甚至肺結核來治療,病情反而愈加嚴重。

  艱難討要職業病診斷

  >>堅持

  工傷鑒定結論顯示,鐘光偉為傷殘三級,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當時,他從原來的130斤瘦到了110斤,走路氣喘吁吁,咳嗽一聲接一聲。

  過年時,鐘光偉回了老家,仍咳嗽不止。略通醫術的老鄉説,怕是塵肺病吧,去查查。

  到了大同衛生檢驗檢測中心,鐘光偉的體檢要求被拒絕。醫生説,塵肺病屬職業病,須有單位勞動關係證明才能診斷。

  鐘光偉慌了:像他這種農民工,誰也沒想著先簽一紙合同再下礦。他抱著一絲希望找礦方開證明,對方卻説不認識他,也不承認他曾在礦上務工。

  鐘光偉找到南郊區勞動局,多名工友為他作證,他以為勝券在握。但3個月後,勞動局裁決認定,鐘光偉和煤礦不存在勞動關係,理由是他不認識礦長。

  “礦主常年不下井,我們都不認識他啊。”鐘光偉覺得委屈,告上南郊法院。法院推翻了勞動局的裁決,認定鐘光偉和竹林寺煤礦存在事實勞動關係。

  煤礦不服上訴,2008年11月,鐘光偉終審獲勝,手持判決書做了體檢。“當時走路沒問題,手上也能拎三四十斤的東西。想著塵肺病雖然治不好,但保持現狀就知足了,以後找個輕省活兒養家糊口。”

  2008年年底的體檢結果重創鐘光偉:二期矽肺(塵肺的一種)伴肺功能中度損傷。鐘光偉的臉色黯然,心裏沒底。醫生看著他説,你這種病無法治愈,都這麼重了,申請工傷吧。

  去年7月,工傷鑒定結論顯示,鐘光偉為傷殘三級,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當時,他的體重從原來的130斤降到110斤,走路氣喘吁吁,咳嗽一聲接一聲。為不拖累家裏,他四處找活兒幹,但均遭拒絕。

  鐘光偉曾樂觀地認為,礦上的活兒幹不了,去飯館洗碗總可以吧。當他走進一家在招工的飯館時,對方看了一眼説:“你説塵肺病不傳染,可客人看你這麼咳嗽,人家都以為是肺結核呢,我要是用了你,准保一個月就關門。”

  舉債起訴贏賠償官司

  >>希望

  鐘光偉咬牙堅持,既然掙不了錢,還可以省錢的。他不再去醫院拿藥,而是吃止痛片緩解劇烈疼痛。

  掙不了錢,還可以省錢,鐘光偉咬牙堅持,不再去醫院拿藥,而是吃止痛片緩解塵肺病帶來的劇痛。

  去年8月,鐘光偉申請工傷賠償。南郊區勞動局工作人員認識他,沒看申請書就下達不予受理通知書。因為竹林寺煤礦已經因為當地政策在2008年關閉了。

  “怎麼辦?”夜半疼醒,鐘光偉愁腸滿腹。愁了一個月,他借錢聘律師找竹林寺煤礦打官司,索賠傷殘補償金、醫療費等53萬餘元。

  今年1月,南郊法院一審判令煤礦賠償49萬餘元。不過,判決書生效4個多月,鐘光偉沒拿到一分錢,便申請強制執行。7月,他氣喘吁吁地帶著執行法官來到竹林寺煤礦。

  在空曠冷清的煤礦,鐘光偉咳嗽不止,卻眼前一亮:執行法官凍結了部分設備。“這些設備挺值錢的,法院説礦主再不賠償就拍賣設備,我就能拿到賠償了。”

  意外又出現了,法院調查發現,這些放在竹林寺煤礦的設備可能不屬於該礦,礦主已將設備抵給第三人。

  法院決定調查這些設備到底屬於誰,並召開執行聽證會,解決財産歸屬問題。

  病情惡化難獲賠償

  >>絕境

  我不盼著他能幹活掙錢了!保持現狀活著就行,這個家不能失去他……早一天拿到錢,就能早一天給他看病。

  鍾家陷入了絕境,頻繁的舉債、沉重的病體、維權的艱難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

  患病前,鐘光偉月入六七千元;患病後,他找不到工作,為維權四處奔波,加上治病,用盡積蓄,到處借債。

  “找每個親戚朋友都借過錢,本上都記著,欠7萬多了,不曉得哪個時候能還上。”鐘光偉連連嘆氣,最窮時,一家人翻遍口袋,也湊不了幾十元。

  他的病情愈發嚴重。今年年初,他已有過昏厥情況。當時,他獨自留在南郊等判決。一個早晨,鐘光偉下床剛走了兩步就昏倒在地。“當時心裏還清楚些,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才醒過來。”他意識到病情惡化,從第一次昏厥開始,就對身體不抱希望了,但仍瞞著家人。

  今年6月,妻子帶著孩子來和鐘光偉團聚,發現丈夫身體徹底垮了,體重不到一百斤,稍微累點便會暈厥。

  “我不盼著他能幹活掙錢了!保持現狀活著就行,這個家不能失去他……早一天拿到錢,就能早一天給他看病。”妻子帶著3個孩子和鐘光偉一起上訪維權。在很多部門信訪辦的門口,鐘光偉一家看到有領導模樣的人走出,都曾跪下,求對方幫忙。頻繁上訪令年僅兩歲的兒子心生恐懼。半夜時分,鐘光偉夫婦聽到兒子帶著哭腔的夢話:“不去法院了!我怕!”

  9月,大女兒該上初中了,二女兒該上小學了,鐘光偉病得只能臥床,疼得厲害就多吃止痛片,以饅頭為主的伙食快斷頓了……鐘光偉覺得無法堅持,他不敢想,壓垮這個家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有多久到來。

  >>妥協

  用生命抵賠款

  身體不能再支撐了,不能靠著社會救助生活,孩子該好好上學了……只要礦主願意立即給錢,鐘光偉願意立即妥協。

  冬天臨近,大同的礦區尤其寒冷,很多人家燒起爐子,鐘光偉沒錢買煤,而寒冷空氣會加重病情。上週六,大同下了今冬第一場雪。6名網友從北京趕到大同,給鍾家買來棉被、煤、米等,留下了6000元現金。他們還號召好心網友捐助鍾家。

  有網友想資助鍾家女兒上學,孩子推辭了:“爸爸病成這樣,我心思根本不在學校,等爸爸拿到錢治病,我再上學吧。”

  收到救助款的鐘光偉,內心壓力反而增加,“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掙錢都不容易,我用著捐助款也心裏不安……”

  10月28日的聽證會上,鐘光偉思索再三,把賠償款降到35萬元,大喊“我每降一分錢,都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抵換”。

  情緒激動,加之有人抽煙,鐘光偉止不住咳嗽。他讓妻子出去買了一包止痛片,在會場上大口吞下。

  法院提出折中方案:27萬元,比判決賠償款的一半多點。

  鐘光偉決定:自己的身體不能再支撐了,不能靠著社會救助生活了,孩子該好好上學了……只要礦主願意立即給錢,他就願意立即妥協。

  鐘妻也做了決定:丈夫的病不能再拖了!只要礦主願意立即給錢,他們就到南京治病,“保住命就行!”

  半小時後,鐘光偉夫婦同意了調解方案,並在協議書上簽字。法官説,11月3日,他們將從法院領到27萬元的賠償款。

  10月29日,初冬的陽光穿透玻璃,打在鍾家的水泥地上。鐘妻從裹了幾層的包裏拿出50元,買了蛋肉要給鐘光偉加強營養。得知有了結果的女兒帶著弟弟玩耍,不再淚水漣漣,與弟弟笑起來。

  鐘光偉半臥在床上,看了一眼日曆,喃喃自語:“還有5天了!”本報記者 劉傑